洛九娘得了消息后,不敢妄自行动,当天晚上便潜前去了客院,果不其然,看到了下榻在刺史府的西川来使。
等到次日后,她便寻了个机会,出府与洛姨确认了信息。
“务必要拿到那封信,到时候太后就有理由将谢无陵这根刺连根拔了。”
谢无陵的势力日渐扩大,早就影响到了身处建康的朝臣。洛姨顿了顿,又说:“你一直是太后身边最出色的细作,洛姨相信你一定能办好这件事的。”
洛九娘点了点头。
到了晚上,她便换上夜行衣,身影如鬼魅一般穿梭在森严的刺史府。
书房院内,两班轮值的护卫正在换岗。
洛九娘隐藏房梁后面,等到轮值的护卫离开。约莫等了一刻钟的功夫,那队来接替的侍卫却迟迟没有离开。
洛九娘来刺史府后,暗地里就将刺史府的情况摸了清楚。
知道他们会在子时轮岗换值,今夜便是趁着轮值的间隙,好混进书房找到那封求和信。
然而此时,子时已过,轮值的队伍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整个院落被有条不紊地保护着。
洛九娘心头涌上些许疑惑。
西川这则联盟消息,是在她刚进府的时候就传了过来,未免也太过于巧合了些。而且西川是叛军,就这么样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刺史府,这不是陷谢无陵于不利吗?
不管是不是谢无陵故意而为之,今日,这封信她是断然不能再拿了。
洛九娘没有犹豫,当即返回了南桥院。
她前脚刚回南桥院,后脚院外便响起了重重的砸门声。
她打开门,看到谢无陵的心腹谢吏带着一小队人马出现在了院门口。
“如夫人,刺史有请。”
洛九娘:“这么晚了,郎君找妾身何事?”
谢吏并未相瞒:“今夜有刺客夜闯刺史府。”
“有刺客?”
洛九娘瞳孔微微睁大,“那郎君可否有事?”
谢吏:“刺史无事,如夫人跟我们走吧。”
洛九娘面露惶恐。
在这一刻,她有些把握不准自己是不是暴露了,“郎君、郎君为何会来找妾身?是不是在怀疑妾身?”
谢吏摇头不语。
洛九娘埋下心头的忐忑,跟着谢吏到了谢无陵的书房。
书房内,谢无陵面朝窗,负手而站,身影高大硬挺。
彼时,地上还跪着一名黑衣女子,女子手脚筋都被挑断了,就连嘴巴里也塞进了铁球,以防止她咬舌自尽。
“阿竹,我记得她是你的侍女。”
谢无陵回头,平静的视线落到洛九娘身上。
他声音偏沉,听着也没什么语气起伏,却让人不寒而栗。
“是。”
洛九娘看向黑衣女子,点头承认。
侍女名叫阿秀,是当初在南下江州的途中,和洛九娘一起混迹在流民群中的。
他们这伙儿流民,也只有她们俩人活了下来。
后来洛九娘成了谢无陵的姬妾,她也跟着来了刺史府。
洛九娘顿了顿,抬眸迎上了谢无陵的审视的目光,“阿秀确实是妾身的侍女不假,但妾身对行刺这件事并不知情。”
照今夜看来,谢无陵设套想探一下自己的底细,没想到却意外抓获了阿秀。
即便如此,她在谢无陵这里并未洗脱嫌疑。
谢无陵眉梢微挑,似乎要听她辩解下去。
“郎君。”洛九娘轻咬了下唇,眸中顿时泪光闪现。在太后身边这么多年,她既能做得了冰冷的刺客,又能扮得了柔弱无依的女郎。
“妾身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就算阿秀与妾身关系交好,妾身也不敢妄自把一个细作留在身边。妾身流亡了小半辈子,好不容易找到郎君这么一个依靠,怎么会傻到自毁前程。”
洛九娘深吸了一口气,眸中的泪光将落未落。
十分惹人生怜。
“若是郎君怀疑妾身,那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妾身、妾身毫无怨言。”
谢无陵并未开口,而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亦很平静,看不出半点端倪来。
书房里很安静。
瞧谢无陵这样子,侍从们自是大气都不敢出。
半晌后,他唇角忽而一勾,笑意并未抵达眼底,“今日叫你来,只是为了认认人,又何曾说过别的话?”
洛九娘擦了擦泪珠。
谢无陵继续笑道:“既然阿秀是你南桥院的侍女,那我该如何处置呢?”
洛九娘垂眸,“妾身不懂府上事务,一切都听郎君的。”
阿秀虽然与她有两年情分,但在这个刺史府,她得先保全自己。
“你不为她求情?”
洛九娘:“她是伤害郎君之人,妾身怎会为她求情?”
谢无陵唇边的弧度消失,转而吩咐抓着阿秀的侍从,“既然如此,就地处死吧。”
侍从:“是。”
洛九娘被谢无陵拉至身侧,骨节分明手指看似是在轻抚她的脖颈,实则是捏紧了她的后颈,让她直视阿秀的下场。
洛九娘动惮不得,被逼着直视阿秀。
刽子手干脆利落,直接在院中斩掉了阿秀的头颅。
一股血腥味蔓延开来,洛九娘眼底也染上了一抹血红。
人已经处死。
谢无陵松开了她的脖颈,淡声道:“既然你的侍女犯了事,明日起居注史会送一个新的过来。”
“是。”
洛九娘脸色微白,“多谢郎君。”
…
洛九娘从回忆里走出来,发现谢无陵的谢无陵的视线并未在自己身上多做停留。他一牵马绳,面无表情地带着队伍离开。
“夫人。”
阿月拍了拍胸脯,脸上又害怕又崇拜,“郎君的人马如此强盛,任谁也不敢觊觎江州。”
阿月是后宅女子,只是从别人口中得知谢郎君是如何如何的英勇,今日见到这么多兵马,魂都快吓飞了。
洛九娘回过神来,长睫低垂,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咱们江州兵强马壮,半点都不比建康的差,现在天下大乱,朝政由冯太后把持,陛下又是个傀儡,若是能让刺史……”
洛九娘捂住阿月的嘴巴,厉声道:“这话莫要胡说,若是让外人听去了招来麻烦。”
阿月没见过这般严肃的洛九娘,连连点头。
洛九娘松开手,继续让车夫前行。
阿月便是那晚过后谢无陵让起居注史送来的新侍女。
起初,洛九娘以为阿月是谢无陵派来监视她的,但几番试探后,她发现阿月并不知情。
洛九娘沉了沉神,撩开布帘看着逐渐远去的兵马。
她有些猜不透谢无陵的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