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觉得恶心。人吃五谷杂粮,谁都有生病的时候。”
“疼痛、难受都是正常的,每个人都一样。别这样苛待自己。”
这两句话在陶也耳边久久回荡。
当陶也失控的□□赤果果地暴露在黄朗面前,他没有一丝犹豫,蹲下把他整个人抱在怀里。
那一刻陶也甚至想哭。
连自己都厌恶的残疾身体,如此不堪和丑陋,没想到他竟愿意触碰。
受伤后陶也收到很多言语上的同情和鼓励,但无一例外,当他不经意流露出最真实的样子时,人人避之不及。
黄朗坐在陶也的办公椅上,他双手支撑在桌面翻书,背上微微隆起的肌肉线条,流畅修长。他虽和自己差不多高,但骨架小了一号。
陶也觉得自己伸伸手就能抱他整个圈在怀里。
黄朗翻着那本《注册会计师考试-轻1-会计》,不知道傻乐什么,他的眼睛总是亮亮的。
陶也觉得自己好像越陷越深了。
“借贷到底是什么意思啊?”黄朗回头问他,见陶也没反应,小声嘟囔,“问两遍都不理,是不是瞧不起人啊?”
陶也左手手肘蹭着床单,右手一点点挪动把身体撑起,靠着床头软垫上才勉强坐起。笑着说:“刚才走神了。什么瞧不起,你这脑回路够奇怪的。”
黄朗看着书上那一大版的数字,后面数不清的0,又问:“学会计是不是要数学很好?”
“不用,过得去就行。”陶也笑笑说,整理着身下被蹭乱的床单,他的双脚还是毫无知觉,无力地呈八字撇在床单上。
黄朗不信,摇头说:“你一看就是读书时成绩很好的学生,考99.5还说一般一般那种。”
他摸着陶也那一排又一排的专业书,厚厚的,很有质感,把这些书都读完得花多久?黄朗猜测它们就像小说里的武功秘笈,习得后便所向披靡,横扫江湖。
黄朗想象着自己有一天也有套真正的书桌,学着文化人的模样,花上一整天的时间坐在那读几本书。
但这样的生活里他太遥远,黄朗看着陶也问:“也哥,读大学是什么感觉?”
听到这个问题,陶也有些诧异,他身边的同学几乎没有没读大学的。
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对他们而言是一条既定的轨迹,陶也从小听话地沿着这条路往前走,完全没想过还有另一种可能性。
陶也垂下眼藏住了自己的惊讶,很耐心地给他讲:“上大学会比高中更自由些,是学生迈入社会的过渡段,每个人都可以向自己感兴趣的方向探索,去考虑自己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讲着讲着,发现黄朗眼里闪着光,渴望又向往。
“真好,我特羡慕你们大学生,”黄朗很真诚地说,低头不好意思地笑笑,耳根都红了,挠挠头,“也哥,其实我连高中都没上过。我家庭条件不好,很早就进厂打工了。”
陶也愣了一下,突然明白黄朗为什么会问“是不是瞧不起人”。
还有那天在国金保安刺耳的话语,都是他生活中的常态。
这些本不是他的错,而他只能默默承受,宛若身处漩涡,无力挣扎。
被现实拽着往下坠,看着井口那点光亮,离自己越来越远。
从这一点看,他们还挺相似的。
陶也想,自己或许没法爬出去了,但黄朗不一样。
“那现在有条件了,你还想读吗?”陶也望着他。
“想!当然想!”黄朗毫不犹豫答道,但很快又蔫巴了,自嘲地笑笑,“但我都22了,又是初中文凭,说这些好像做梦。”
“不会,”陶也摇头,笑着告诉他,“黄朗,你的人生才刚开始呢,想读就去考一个。”
“真的?”黄朗试探地望着他,眼里藏不住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