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30
陶也按下“ctrl+s”,划掉最后一项待办事项。
每每熬到这个点,人的感官都变得很迟钝,陶也觉得自己就像一具尸体,直挺挺地砸在床上,却没什么痛感,闭眼就昏迷了。
06:30
“叮——”闹钟扯着嗓子在耳边嚎叫。
他的心脏像被猛地揪住,一下来了个百公里加速,直奔180。
陶也迷迷糊糊地下床,身下一软,给家里大理石地板磕了个响头。
这清脆的一声可算让他清醒了。
陶也摸了摸腰腹往下掉身体,皮肤的触感就像盖了两床厚冬被,还是麻木的。
他尝试挪挪腿,庆幸多少还是能动的,扶着床摇摇晃晃站起来。
陶也佝偻着身子,一路扶着前面的桌椅做支撑,慢慢挪到衣柜前,戴上硬质腰托,再给麻木的双脚套上足托,整理好裤脚,把所有不堪和狼狈都藏在华服之下。
07:00
来不及吃早饭了,陶也吃了半板英太青,剩下的放进手提包。
他如往常一样穿着平整干净的西装,身姿挺拔,踏上早高峰的地铁。
07:30
李卿月被闹钟吵醒,艰难睁眼,打开手机一看,脑子“嗡”地一下。
03:15-也哥:[图片]利率不是汇率......
05:06-也哥:[文件]函证信息收集表.xls 改好了,你可以参考学习下
完了完了完了......
这几天太累,她一沾床睡得像猪一样,没想到让也哥熬夜替自己擦屁股。
陶也本身都忙的要死了,手下十几家子公司,一会企业骂一会经理找,还要兼职保姆和背锅侠,她挺不好意思的。
李卿月连发了三个跪滑道歉的表情包。
没想到陶也秒回。
他不是五点多还没下班吗?这个点就醒了?
月:也哥,你不会一夜没睡吧?【吃惊.jpg】
桃:睡了1小时【精神满满.jpg】人已经挤上三号线了。
他发那个表情最近在大学生间还挺流行的。
李卿月笑了,没想到他平常工作一副严谨认真模样私下还挺赶潮流。
她不知道,其实陶也就比他们实习生大一届。
他特意穿得成熟些,每天淡淡笑着气定神闲的模样,只是怕到了企业财务那压不住场。
陶也锁屏,看着手机黑屏映出的脸,他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装着装着,他好像真的逐渐长成了面具的模样,穿着西装打上领带,严谨专业且乏味。
从小学到高中,他一直是泳队的队长兼主力,带着学长学弟在区赛、市赛拿奖无数,如果没有受伤,读大学时他应该会选个体育专业,做自己喜欢的事。
地铁还有1站,陶也把重心换到另一条腿,背上又是一阵剧痛。
高中的他以为自己永远能从出发台一跃而下,扎入波光粼粼的池水,沿着黑线不知疲惫地游,年少的身体总有用不完的劲。
指尖触壁时,一抬头就是他们。
广播喊道“第一名,22.95秒,德智中学。”
从没想到未来自己会拖着一副孱弱的身躯,苟延残喘地坐在办公室里敲键盘,就像流水线上的机器,没有灵魂,无趣地重复着。
“芙花路站,到了,可换乘3号线,请有需要的乘客在此站下车。”地铁电子女声播报道。
陶也被人流推出了车厢,苦涩地笑笑。
他终究是活成了少年时最讨厌的模样。
黄朗不同,他现在仍是少年的模样,横冲直撞,不服就干。
“前面的刁毛在干嘛!后面全堵住了!”巷子里一声怒吼,中气十足。
这里靠近市场,人流很大,老城区的道路又窄,两旁还聚满了摆摊卖菜的阿婆阿公,一辆小车+几辆电动车,把路堵得严严实实。
黄朗手中还有两单没送,他心急如焚,恨不得扛起电动车挤过去。
草,快超时了!
顾不得那么多了,他见缝插针,凭着自己的大嗓门的“人工喇叭”和超高车技硬生生走出了一条路。
“操你妈!挤个卵啊!”对家蓝衣服的外卖小哥被碰到了,“没看到一个躺这了吗?还挤!他妈的你们m团都是要钱不要命的!”
黄朗定睛一看,十字路口躺着一个人,黄色的冲锋衣已被鲜血浸湿。旁边是一辆装得稀烂的电动车,车身都压扁了,外卖箱里的餐食散落一地。
他一动不动,手中碎屏的手机还在闪烁,电子声播报着:“派单,从小谷麻辣烫到安心家园,请在滴滴声后回复收到......”
黄朗吓得脸都白了,他想起昨天傍晚险些撞上的大货车,用力咬咬舌尖,一阵刺痛才让自己回过神来。
谁不怕死啊?钱没了还能再赚,命没了可就啥都没了。
道理他都懂。
可光是每月房租水电和柴米油盐都是一大笔支出,想在这样高消费的大城市活下去,再存点小钱,他不得不拼尽全力。
他脑海里又浮现刚才那个血腥的画面,一阵颤栗。
黄朗松了松电门,车速下降。
至少今天,哦不,至少今天上午他不会飙车了。
午高峰还是没办法的,不闯红灯必超时。
劲风钻进他的背心,凉飕飕的,黄朗看着眼前的机动车道,小车擦着他身侧驶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