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说到回府,陆老夫人又问:“我啊在金华寺等你,本打算二十回去的,这一拖就拖到了二十六,你爹爹可写信来催了,你想何时回去?”
陆惜迟也想家了,道:“今儿就行,天黑前正好能赶回去。”
陆老夫人瞪她一眼,又仔细给她擦着手,“今儿可不行,明儿个吧,你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今晚好好睡一觉,我吩咐周芹她们收拾包袱,明早启程如何?”
周芹,是周嬷嬷的闺名。
陆惜迟别无异议,“都听祖母的。”
陆老夫人看她乖巧,也笑,“你爹爹来信里说家里有喜事,正好回去看看是怎么个事。”
“难不成是哥哥在东南立了战功,朝廷赐下了赏赐?”
陆老夫人话里有喜意,"那大抵是了。"
这对祖孙相谈甚欢,那边席巧言可不算太平。
她和蒋璃分别之后,又拉着那去蹲墙角的丫鬟问,“你可盯仔细了,当真没有男子从窗子跳出来?”
丫鬟回道:“小姐,当真没有,奴婢瞧得真真的。”
席巧言不服,甩了手,“那不应该啊,如若无事,她怎会多日闭门不见,这其中定有猫腻!”
“小姐,那我们……”
席巧言白了她一眼,吩咐道:“去找人盯着她,我就不信抓不到她的把柄!”
*
许是这几日奔波劳累,陆惜迟翌日睡到了日上三竿。
陆老夫人也没央人叫她,还让她多进了些早餐。
陆惜迟吃好喝足后,这才姗姗去殿前寻了陆老夫人。
陆老夫人正围着几口木桶打量着,抬眼间就看到了穿戴整齐的陆惜迟,朝她招手,“惜姐儿,来。”
“祖母看什么呢?”陆惜迟小跑过去依偎着。
陆老夫人指着木桶旁的几把扇子,道:“这是金华寺为今年香客备下的漆扇,白色的扇子没在滴了染料的水里,出来就成了漂亮的漆扇,你瞧瞧可喜欢,喜欢咱也做个。
面前的扇子不可谓不是流光溢彩,团扇颜色不定,像是文人点墨一般张扬夺目,每一把扇子染出来都是都绝世的独一无二,瞧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陆惜迟眼睛里像是落下了点点繁星,她道:“喜欢,祖母,不如给府里妹妹都带一把?”
陆老夫人也高兴她的面面俱到,笑说:“都依你。”
木桶旁边的桌子上放着白扇和染料,香客喜欢什么颜色自行搭配即可,此时已接近正午,金华寺香客渐少,陆惜迟依着记忆中各位妹妹的喜好,在尼姑的指导下亲手给她们做出一把把精美的漆扇。
六把漆扇成,陆老夫人看到陆惜迟又拿起一把扇子,滴了几滴红色的染料,酸溜溜地说:“你倒是和白氏感情好,临了了也不忘她的那份。”
陆惜迟忍俊不禁,“姨娘待我好我也该知恩图报才是,更何况我也不曾忘了祖母啊,下一把就是祖母的。”
陆老夫人不以为然,推辞道:“我这老婆子就不用了,他这儿啊年年都有漆扇,我那禅房里就放了好几把,可不要了。”
“这哪一样啊,这是孙女亲手做的,祖母可得收下。”陆惜迟并不理会陆老夫人的口是心非,又换了口大缸滴了几滴黄色。
陆老夫人就在原地笑,看着自家越发懂事的大孙女,觉得她哪哪都好。
陆老夫人的那把,陆惜迟是精心搭配过的,蓝色的团扇中几滴金黄交相呼应,既有大家端庄,又不失鲜亮意头,陆老夫人端详着漆扇,满意得连连点头。
“好好好,咱惜姐儿做的就是漂亮,”陆老夫人毫不掩饰地夸赞,“周芹啊,收起来,咱们走。”
周嬷嬷笑着上前细心包裹起来那把漆扇。
“等等。”陆惜迟这时却突然出了声,她有些迟疑,道:“祖母,我还要再做一把。”
陆老夫人数着扇子的数量,想着家中之人也齐全了,不知她这一把是做给谁,不过虽是疑虑,她还是应了陆惜迟的请求。
而陆惜迟这次却绕过了那给女儿家准备的团扇,拿了一把折扇。
这是男子的样式。
陆老夫人当即了然,她家孙女自幼与太子定亲,且两人又是两情相悦,怕是这折扇是给她那未来孙女婿备下的。
陆老夫人笑得揶揄,陆惜迟余光看到她的笑容,也不做解释,将白色的折扇没入水中。
漆扇出水,漂亮的让人惊叹。
陆惜迟也没有想到,她不曾仔细搭配颜色,不曾注意下水手法的一把扇子,竟然比前面那些都要写意无暇。
就见折扇上是大片大片的黑金色染料,明明是不知章法的笔法,在扇子上却似山似海,它既像巍峨山脉层叠不休,又如远方海浪轻卷岸边,再定睛来还能看出流云的影子,漫天遨游。
陆惜迟缓缓合上折扇,并未表现出什么与往日不同的情绪。
她将陆老夫人眼中的打趣尽数忽略,只说着回府的期盼,笑容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