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迩满脸通红,又气又羞,在一群人的唏嘘中仓促离场。
陆惜迟就在双眼一睁一阖间,看到了满脸怨气的苏迩。
他将手中的药粉尽数倒入了陆惜迟面前的锅子里,一边倒还一边观察着陆惜迟的状态。
陆惜迟睫毛很长,长到上下两睫在细微睁眼间可以交缠在一起,因此苏迩不曾被发现他的一举一动皆被陆惜迟尽数看了去。
陆惜迟猜出他要做什么,也不加阻拦,她仰头过去,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目养神。
待身前窸窸窣窣的声音消失,人声脚步渐渐远离,她这才完全睁开了眼。
陆惜迟走到锅子旁,看到与先前一般无二的粟米粥,冒着腾腾的热气,虽不说多诱人,但是吃到肚子里也是可以饱餐一顿。
陆惜迟冷哼了一声,端起已经凉掉的锅柄,往前军的方向走去。
而在远处的草丛里,苏迩看到计划得逞,桀桀地笑出声来。
苏迩独自走到距离行军很远的金山别侧,解开裤子,对着一棵树就开始小解。
他想起陆天骐那副要与他一刀两断的模样,狠狠啐了口白痰,白痰落在雪中,将那块纯净缓缓压了下去。
陆天骐是什么东西,也敢与他叫板,还有前军那些杂种,知不知道爷爷是谁就敢那么笑他。
笑呗,反正他已将那包砒霜全部倒进了那锅粥里,就让这群野种喝吧,早日见阎王去吧。他可是特意去打听的哪个后军的倒霉蛋去给前军送饭,上次嫁祸不成,这次那小干巴可别想逃了。
苏迩释放完,笑得更是舒心,他似乎闻到了山中梅花的香气,花香扑鼻,他长长吸了口气,大笑了出来。
连老天都在助他啊,在后军大半人都去送饭的时候,偏偏留下了给前军送饭的那小子,那锅子周围也没人看守,这不是天赐良机是什么!
他拉起裤子,磨磨蹭蹭地系上腰带,鼻子还猛嗅着那股香气,他想回去的时候看到前军尸横遍野,这么有趣的桥段,可得收拾齐整再去看。
或许是想的太兴奋,也或许是梅香太浓烈,苏迩丝毫没有意识到身后有人在一点一点靠近他。
于是下一刻,一把匕首贴近了他的后背。
匕尖很硬,苏迩冷不丁被吓得打了一个哆嗦。
他内心大惊,想转头去看是谁想杀他,可他还不曾有所动作,那匕首就重重刺近了他的胸膛。
这人许是力气不大,匕首刺进去并未完全贯穿胸膛,可刀剑入肉也是疼痛万分。
苏迩强烈的求生欲让他想反手想掐住那人的脖子来自救,可他没有想到,敢刺杀他的人竟然身量会远远矮于一般士兵。
是以他的手在高处只摸到了空气,他的算盘落了空。
陆惜迟冷笑一声,毫不犹豫拔出匕首,紧接着又狠狠刺了进去。
相比楚羡的那把镶金之匕,她的匕首显得简陋了许多。
刀柄只是普通的木头,并未做任何装饰,只是那木柄亮的发光,一看就是时常被主人拿在手里,刀柄封层光滑,与握力吻合,刀刃更是削铁如泥,见血封喉,饶是世上最伟大的工匠也做不出这般的新发于硎。
这是一把,只为杀人而生的匕首。
是陆惜迟,为苏迩准备的死亡礼物。
身前的男子还要反抗,陆惜迟一手抽出袖中的长针,对着他的脖颈一没而入。
自打重生以来,她的袖中总会藏着这么几根长针,以备不时之需。
瞧,今日不就用上了。
空气中的梅花香气愈来愈浓,愈来愈甜腻,甚至掩盖住了鲜血的滋味,让人想沉迷其中去往深山探寻。
陆惜迟深深呼了一口气,压在舌低的解药尽数融化。
苏迩此时已是强弩之末,他又受了伤又中了毒,完全没有半分力气,陆惜迟只轻轻一推,他就像骨头架子一般碎裂在地。
他还在地上蜷缩着,不知是想反抗,还是想看清是谁对他下此毒手。
陆惜迟任由他动弹,看他的目光冷如冰霜,宛若在看一只濒死的臭虫。
苏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转过了头来,待他看到陆惜迟那张脸时,更是惊讶愤恨的大叫起来。
面前的人瘦小,低矮,面黄肌瘦,相貌丑陋,苏迩如何也不能接受他要送命于此人手中,更不能接受明明几刻钟之前,他还在此人面前下了一整包的砒霜。
陆惜迟摇了摇头,将手指抵在唇间,“嘘,太吵了。”
梅香之毒此时已尽数深入苏迩体内,即使没有陆惜迟那几刀,他也是活不长了。
陆惜迟缓慢走近苏迩的身体,将浸透了血水的雪踩在脚下,鲜红的血染上她的鞋角,她好似一点也不在意,勾着笑容蹲在他身边。
她看着此时不知是因为中毒还是剧痛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的苏迩,伸出手来划过他的脖颈。
她的声音带着山妖般的蛊惑,那声轻轻柔柔,似是山涧之底的厉鬼,要将人拉入深渊。
她问:“疼不疼啊?”
苏迩此时已没有力气去回答她了,那声叫喊宛若耗费了他最后的力气,他在地上抽搐着,呼吸渐渐困难,他身上的颜色迅速褪去,已是呈现出了将死之兆。
陆惜迟也不在意他的答复,依旧自言自语着。
“应该是疼的,流那么多血,谁不疼啊。”
“可是,你有没有我哥哥断腿那日疼啊,苏迩,你知道吗,我长这么大唯一一次看到兄长落泪,就是他知道他再也站不起来的那日。”
“你说,我哥哥该有多疼啊?”
她抛了一个问题,见无人应答还有些不满,她看了一眼苏迩,又笑着道了一句,“你该是没我哥哥疼的,瞧瞧,你连一滴泪都没有啊。”
陆惜迟慢条斯理地抽出剩余的银针,在苏迩面前晃了晃,她的手依然在他脖间抚摸着,她摸得仔细,就像是屠夫在屠宰前为让牲畜少些痛苦想要一针毙命一般。
可陆惜迟没有那么好心,她将银针刺在了苏迩的眼睛,刺在了苏迩的脸颊,就是没有刺在他的脖子。
她每刺一下,苏迩就呜咽一次,可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在这风声呼啸的山间,再也听不得半分。
陆惜迟看着苏迩如鲠在喉的样子,笑着将最后一根银针抵在了他的脖子上,她道:“是不是很疼啊?”
“没关系,很快就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