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惜迟意识到她出来的时间有些长了,不愿再与楚羡纠缠,见他无意要回那软骨散,开口询问,“世子殿下,臣女要归席了,若世子无要事相说,还请允臣女离去。”
楚羡不语,陆惜迟猜不透他的心思,等了片刻,见他还是不曾说话,直当他默认了,行了个礼侧身走过。
走到他身前时,楚羡的声音忽然从头顶缓缓传来,因着离得近些,他的警告听得更是明了,“公主府,你动不得。”
陆惜迟感到他的话当真是贻笑大方,只说:“殿下,臣女不会不自量力与您作对的。”
说罢,她快步离去,不想与这楚世子有一分一毫的瓜葛。
待她走后,楚羡才抬起头来往外看去,他目之所及已没了陆惜迟的身影,唯有公主府的萧凉景色,与往日别无二致。
这陆二小姐和从前的性子当真是格外不同啊。
从前那个陆二小姐只知道和楚君泽卿卿我我,不懂明哲保身,不谙家族世事,看着就让人烦心。
楚羡的不屑轻哼从鼻中传来,他拂了下被风吹得杂乱的马尾,跟着陆惜迟的方向离开了。
*
逃离了楚羡的身侧,陆惜迟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清新可闻了起来。
她将手中的发钗一个个簪上云鬓,信步在公主府的后花园闲逛,这里红枫满园,像是进入了另一处世界。
片片落枫飞舞飘扬,闹得人眼花缭乱,枝头还不曾凋落的叶子随风摇曳,此情此景,像是在画中,而她身在树下漫步,也好似成了那画中之人。
小路尽头,是一棵更为茁壮的枫树,那树高大、伟岸,连叶子都比其他树要漂亮些,陆惜迟提步想去看个究竟,结果还未走到那树跟前,就看到一素衣女子躺在凉椅上,轻闭双目,悠哉乘凉。
凉椅微微摇晃,她像是在假寐,眉目舒展,神情淡然,手中执着一把兰花双面绣的团扇,一下一下给自己扇着风。
她头上还是那根碧色玉簪,五官与楚羡有四五分相像,这便是那只出席片刻就离开了的安阳公主。
陆惜迟与楚羡无甚交集,与这安阳公主更是没见过几面,于是她毫不犹豫地转身不愿上前行礼。
可就是这一转身,她看到了另一个更不愿相见的人。
“阿迟!”
男子的声音透露着偶遇她的欢欣雀跃,那件太子朝服很衬他的气色,金冠加身更是气度非凡,若是忽略掉他满面的笑容,还真是威武的未来国君一枚。
陆惜迟有些烦躁,敷衍蹲身,“参见太子殿下。”
男子小跑来到她身边,伸出手是发乎情,缩回去则是止乎礼。
陆惜迟看到他有些发白的嘴唇一张一合,每个字都是毫无破绽的欣喜,“阿迟,我适才让丫鬟去女席寻你了,但丫鬟说没有看到你,我就想着你大抵是来后花园透气了,这不,果真让我寻着你了。”
陆惜迟抬头看着在她面前宛若孩童般高兴的楚君泽,有些疑惑,若是演戏,那这个人当真是南楚最好的戏子。
她对楚君泽的爱意不予回应,只觉得好笑,她问:“殿下,您真心欢喜臣女吗?”
楚君泽被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但很快他就止不住地点头,“欢喜,我当然欢喜阿迟。”
“殿下为何欢喜臣女?”
楚君泽看着她,不曾听出她的语气与往日不同,只顾着追忆往昔,他笑道:“从我第一次见到阿迟,便欢喜了。”
“一直欢喜?”陆惜迟有些不可置信。
楚君泽觉得今天的阿迟问题有些多,傻傻的,很可爱,他哄着她,全然忘了一个时辰前,他的阿迟对他冷淡至极。
他柔声道:“自然是一直欢喜的。”
听到这个答案,陆惜迟感到有些悲哀,若他的欢喜是真的,那这欢喜也太轻了。不然怎会婚后不过两载,就往日情分尽无,他甚至为了另一个女人,废她妃位,赐她死罪。
她忽然想起了母亲,在她幼时听到的所有故事里,父亲也是那般欢喜着母亲,一直欢喜到成亲。
可成亲数年后,父亲转头就看中了白姨娘的美貌,留母亲一人独守空房。
在母亲的话里,她能听得出每一个字都是对年少时光的怀念。
或许母亲怀念的不是年少,而是当年那个得来岭南荔枝会偷偷藏着送与她吃的父亲。
这或许,就是兰因絮果吧,不曾见过世间繁华的年轻人的喜欢,总是短暂的。
只是她面前的这位太子殿下,心更狠,更无情,甚至灭她母家,毁她余生,好似从前的欢乐时光,从不存在。
陆惜迟低下头去,无声轻笑,笑里尽是讽刺,待她再抬起头时,已恢复了往日的淡漠。
无论这爱意是真是假,她今生再不会重蹈前世的覆辙。
她看着楚君泽带笑的脸,不为所动,又后退一步保持着最安全的距离,这才开口道:“殿下,臣女要归席了,告辞。”
“阿迟。”楚君泽拉住她的手腕,见他的阿迟又成了那副冷淡的样子,他有些慌乱,“阿迟,你怎么了,为何你总是躲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