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惜迟看到叶辛面上泛起薄红,不知是醉的还是羞的,她哂然一笑,“那表姐今年可要好好在家绣嫁衣,我等着到时给你添妆,也等着看你们这对新人的得意风采。”
叶辛羞瞪她一眼,轻哼道:“可得了吧,陈华这段时日为筹饷银四处奔波,他可不是当时刚定亲的那个华公子了。”
“哦?”陆惜迟惊讶一声,问道:“饷银?陈公子在度支司也要筹银?”
叶辛拉过她,见无人注意,这才小声说道:“是啊,户部那边下了令,要度支司缩减明年预算,以挪给军饷,可洪涝过后,本就需要银钱播去重建,他现在左右为难,愁的头发都要白了。”
陆惜迟沉吟一番,转了下眸子,道:“我倒有个主意,或许可解陈公子燃眉之急。”
“妹妹快说。”叶辛也是当真为陈华担忧,快道。
陆惜迟靠近她的耳朵,声音微弱外人不得闻,“姐姐,陈伯父身居大理寺卿,每逢年关总有些官家子弟在外吃酒闹事,陈公子只需告知陈伯父加强衙门巡逻,若有闹事者就放到牢里关他几日,那些有头有脸的人家为子女总会愿意掏些银钱赎人,届时陈伯父将银钱全部上交朝廷,就算数额不多,也能尽一份力,这样东南重建的款项不就能充盈些。”
叶辛觉得这注意可行,但又有些迟疑,她问:“若不成呢,私自收取赎金可是要获罪的,再说那些人愿意吃这个亏?”
陆惜迟摇了摇头,“姐姐,即使有罪,陈伯父尽数上交国库,功过相抵,陛下念陈伯父为国出谋划策,说不定还会在心里感念陈伯父呢。”
“至于那些勋贵,就更不用担心了,他们若想弹劾陈伯父,就得说出个所以然来,可谁家愿意让外人得知自己有个不争气的子女,为平息事态,这个银子他们不给也得给。事后他们得知银子都进了陛下的口袋,也算是为国效力,就更不会有人拿这茬说事了。”
陆惜迟说完,从叶辛耳侧离开,就见叶辛的脸更红了,她晕乎乎的,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就只点头。
陆惜迟无奈,吩咐姑洗去端碗醒酒汤来。
正当这时江蓝碰了碰她的胳膊,伸手往远处一指,“你瞧,那无赖还真来了。”
陆惜迟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举目望去,果真看到了萧良,他身子清瘦,面容白皙,五官端正,说不上多么英俊,但也算清秀小哥儿一枚。
而他身边,是欢欣雀跃的孟南烛,正小心拉着他洗得发白的衣袖,娇羞不已。
陆惜迟嗤笑一声,“在场无男宾,他出现在这里,谁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公主殿下到!”
年长婢女粗犷的声音传来,满座宾客纷纷跪下。
“参见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安阳公主楚婉叙拢了拢身上素衣的袖子,摆了摆手,“都坐吧。”
“谢公主殿下。”
公主落座,场面没了方才的嘈乱,有年长些的妇人大着胆子和楚婉叙交谈几句,见她神色淡淡不愿多言,悻悻住了嘴。
陆惜迟微微抬眸,打量着这位传闻中的公主殿下,公主姿色天然,眉眼间带了些许疲惫,不施粉黛的脸庞细腻光滑,她峨峨云髻上只着一支碧玉素簪,装扮素雅也不失了气度。
她好似当真不喜这般场合,喝了一盏茶就离开了。
来时悄悄,去时静静,如隐于市中的仙人,不带走凡尘一片眷恋。
楚婉叙走后,园内又恢复了初时热闹。
过了一会,陆惜迟见时辰差不多了,用江蓝和叶辛都听得到的声音道:“酒水喝的太多,我先离席一会醒醒神。”
她这边这番景色,一屏之隔的男席却迥然不同。
楚羡正把玩着酒盏,袖珍酒杯在他宽大的手掌里像是孩童的玩具,他一人坐一主桌不与任何人交谈,桌上美酒佳肴也不曾享用。
苏将军长子苏遐见他孤单,凑过来玩笑道:“世子,不过去喝一杯?”
楚羡连眼皮也不掀一下,只溢出一抹轻狂的笑来,他盯着手中酒盏,眼神冷漠又锐利,像是在看一只将死的猎物。
苏遐对他这幅样子见怪不怪了,见他不理睬也不再纠缠,自顾去了别桌招呼着同僚喝酒。
其他人更是不敢跟他搭话,能借着胆子偷瞄一眼,便是最大的能耐了。
兴都皆知楚世子其人,金尊玉贵,圣眷不衰,是当今陛下捧在手心里疼爱的亲外甥,若能得楚世子青眼,便是得了帝王重用的敲门砖,多少世家豪族都想巴结。
然这位楚世子性子张扬跋扈,为人冷漠至极,从不与人结交,也就苏将军家的长公子能与其说上两句话,他好似生于高山之上的独枝鸢尾,不与人争艳,只因他自己便是最矜贵锵玉的存在。
外场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与楚羡这处的静默截然不同。
内侍百篇行过人群,来到楚羡身侧,汇报道:“主子,那位陆姑娘离席了。”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放下酒盏,径直走去。
苏遐的余光在他身上留了一瞬,紧接着又推杯换盏,闹得那行酒的声音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