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扫了一眼,接着又低低的和江蓝说些体己话,说到高兴处,她不经意间抬了眸,眼前略过了那抹熟悉的紫色。
再想细看,又消失不见,唯有满目的琳琅。
她却不知,在用来间隔男女两席的屏风之外,那位丰神俊秀的楚世子,在她跨入公主府的那一刻,便注意到了她。
楚羡眼里的陆惜迟,是如晚霞般张扬艳丽的。
她一身红色霓裳,衣上是金丝绣线的大朵牡丹,花叶张扬堆积在她的裙摆,每一步都像是在翩翩起舞。
千金出身的世家小姐,为留仪态,说话时都用团扇遮住红唇,垂首倾听时,只能看到她纤长如羽的睫毛,卷翘勾人。她头戴一株透光烫花,在阳光的照耀下幻化出一点蓝,缤纷若英,似临神境。
她忽而抬头朝他所在的方向轻瞟一眼,却好似什么都不曾看到,又落下了眸子,继续听身边人说话。
好友见他在出神,顺着他的目光左顾右盼,却只能看到来往的人影,他碰了下楚羡的肩膀,“看什么呢世子殿下?”
楚羡摇头,背过身来往男席走去,“没什么。”
总归安阳公主还不曾露面,陆惜迟和江蓝寻了一处凉亭说体己话,陆清嘉则是遇到了旧时好友,和陆惜迟打过招呼后两姐妹去往小湖边看菊花了。
直至日头高升,姑洗提醒她快到了开席的时辰,陆惜迟点点头,和江蓝往正园走去。
俗话说冤家路窄,还没走两步,陆惜迟就听得另一边小路上,有人在说她的坏话。
女子声音尖酸刻薄,像刚吃了不曾成熟的梅子,“你们瞧见陆惜迟今天的打扮没,整一个花孔雀,她也不怕衣裳太沉压垮了身子。”
有人附和她,“就是就是,整天一副狐媚样子,真不知道太子殿下怎的就看上她了,她若真进了东宫,不知道要给太子殿下惹出多少祸事。”
“酸梅子”的声音紧跟着,“还有那个陆汀兰,今日我都没看见她,或许是上次在你府里受了瘪,不敢来了。”
“要我说也是,谁家嫡女和庶女整日在一处啊,我家那些庶妹一个个乖得很鹌鹑一样,生怕我跟我娘哪一日不高兴就把她们许个破落户。”
“要我说,陆汀兰那种货色,就该配一个七八十的老头子,老头子死了,她还能去偷腥。”
“你说谁就该配一个七八十的老头子?”
饱含怒火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席巧言说得正高兴,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她气冲冲瞪过去,结果就看到陆惜迟那张花容月貌,又黛眉冷竖的脸。
席巧言被人抓个正着,一下哑了声,陆惜迟却又上前一步,字字紧逼,“你说,谁就该配一个七八十的老头子?”
“我……我又没说你,你问什么。”席巧言理不直也气壮,她挡在另外两名女子前面,昂首和陆惜迟对视。
陆惜迟被气笑了,她阴恻恻的道:“我竟是不知席家家训是这样的,纵容嫡女满口污言秽语。席姑娘,你自小没有先生教吗,若席姑娘这话传出去,试问兴都之中谁还敢与席家的姑娘议亲?”
“与你何干?”席巧言气急败坏,“我席家女儿各个容貌上乘,才情绝佳,何须你在这危言耸听?”
陆惜迟反问:“那席姑娘为何要置喙我陆家女儿?我妹妹清清白白,却让席姑娘这般出言不逊,何曾想过我妹妹的名声?”
“我怎么就出言不逊了!”
席巧言气的就要上前陆惜迟她争,身侧的绿衣女子却一把拉住她,“算了,巧言,少说两句。”
陆惜迟眯着眸子看向说话的人,这就是适才跟着席巧言一同青口白舌的女子,礼国公府嫡女,蒋璃。
蒋璃见陆惜迟盯着她,脑海中飞速旋转回想刚刚她有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当她想起她骂陆惜迟是“狐媚子”时,小脸一白,心一下就慌了。
然陆惜迟并没有将火气撒在她身上,移开目光继续与席巧言对峙,“席姑娘,若你自己认为不曾乱说话,那我是否也能祝你日后嫁一个花甲老人,早日守寡?”
“陆惜迟!你说什么!你敢咒我!”席巧言张牙舞爪,若非蒋璃拉着,她这会就上手了。
“怎么,我只是将席姑娘的话原话奉还,席姑娘就受不住了?”陆惜迟又走上一步,字字诛心。
“陆汀兰是什么货色,一个贱妾生的庶女,岂能与本小姐相提并论?”
陆惜迟气极,但她面上不显,唯有袖中握着团扇的手又紧了一分,“汀兰再是庶女,那也是陆家的庶女,我陆家百年世家,席家不过今朝才入兴都,我家的庶女,怎就比不上你席家了?”
“你!”席巧言这人火气大,性子急,这会被陆惜迟往心窝子上戳,一点也忍不了,挣开蒋璃的手就要打人。
她抬头看向陆惜迟,后者头上明晃晃的华贵烫花刺眼得厉害,分明是她求而不得的那株,席巧言怒不可遏,方才那一丝犹豫荡然无存,直往陆惜迟脸上扇去。
“啪!”
清脆如昼的一声巴掌响亮至极,在场的各位小姐皆瞪大了双眼。
除了陆惜迟。
陆惜迟一把擒住席巧言的胳膊,暗暗用力掐了好几下,疼的席巧言眼泪直流,随后一把将她推到在地,连踹了一脚才解气。
蒋璃站在一旁呆若木鸡:哇哦,有点帅。
过了好一会她才反应过来,跟丫鬟一起扶席巧言。
席巧言站起身,气的就要再跟陆惜迟打一架,那边方才气势汹汹的女子却突然倒了下去,伴随着低低的抽泣声,好不可怜。
席巧言还以为陆惜迟认输了,心下窃喜,可下一秒她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她看到远处,她话里的另一位主人公怒发冲冠的出现了。
来人身着玄色太子朝服,衣上金线蟒龙栩栩如生,他眸含怒火,疾言遽色,面沉如冰,再没了往日的温润和煦。
正是太子殿下,楚君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