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怎么来的这么早,可用过晚膳了?”陆鹤青和陆冰感情很好,刚见人便忍不住询问。
“姑姑。”陆惜迟喊人。
陆冰朝她颔首,回答陆鹤青,“用过了,斐儿还好吗?”
一行人说着话,来到了饭厅。
季斐听到他娘来了,食不知味。
陆冰见到儿子,倍感无力,她知道季斐肯定又闯祸了,不然也不会躲在这不回家,可是她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教导这个孩子了,如今,她只盼他平安。
“斐儿,走吧。”
“姑姑,我能和表哥说两句话吗?”陆惜迟开口。
“好好好,去吧去吧,”陆鹤青率先答应了,拉过陆冰递了她一双筷子,“孩子们感情好,让他们说说话,你用些饭,我怎么感觉你又瘦了。”
陆冰心力憔悴,没有胃口,只堪堪对陆鹤青笑了一下。
对于季斐这种扶不上墙的烂泥,陆惜迟原本是不想管的,但是自小姑姑就疼爱她,单是为了姑姑,也不能让季斐真就这么不学无术下去。
她立于长廊,仰首看向季斐。
秋日的天总是黑的快一些,陆家院门已然挂上了灯笼,微弱的光亮打在陆惜迟的脸上,一半阴影一半辉光。恍惚有风吹过,光亮在她面上变换了落点,斑斓交错,期如魔影。
明明年岁小些,可她眸光疏离,淡然置之,更像是长者。
陆惜迟挽过耳边秀发,语气平和,字字诛心,“季斐,你可以是个废物,但姑姑的儿子,未来的忠勇侯不能是个废物,你猜猜若是你那些庶兄上位,你和姑姑会落到什么下场。”
“兄长们都很好的……”季斐一怔,下意识反驳道。
“是吗?”陆惜迟像看个傻子一样看他,“那你去查查你去赌的那些赌坊都是谁的产业,你去查查为何姑姑难以生产,还有,你有没有注意过姑姑的头上有没有伤口?”
季斐低下头来,攥紧了拳。
他知道他了无长进,学识、武功都不如庶兄庶弟们好,连爹爹也不喜欢他,他只占着一个嫡子的名头,实则百无一用。
于是他麻痹自我,日日流连赌坊青楼,这样外人嘲笑他,他还混得个心安理得。
夜里泛起了薄雾,空气里都是水滴的味道。
季斐落在陆冰身后,脑海中回想起陆惜迟的逆耳之言。
“季斐,陆家家大业大,爹爹大可以将姑姑接回来安享晚年,只是你不成器,姑姑永远都会寒心。”
他快步跟紧母亲,借着月光,他才发觉明明比陆鹤青还年幼几岁的母亲。如今已华发早生,在浓密的发丝间,他看到母亲头上疤痕可怖。
*
“二姐姐。”
陆惜迟刚要回栖棠斋,陆汀兰跟了上来。
她让出一些空隙同陆汀兰并排走着,柔柔出声,“怎么了?”
“无事,看夜色正好,想同姐姐一起走走。”她说得俏皮。
陆惜迟哂然,并不拆穿她。
“今晚的月亮好美啊。”陆汀兰感慨。
为在礼国公府显得可怜些,陆汀兰今日还是穿了一件素衣,只用绿线绣出少许青叶落在裙摆,踱步之时青叶翩翩,月光如纱散落在身,她像是林间幻化的精灵,粉妆玉琢,霎是美貌。
陆惜迟闻到空气中有泥土和青草的香气,那是她最喜欢的味道,每每闻到都会心神安宁。
她轻轻应了一声,尾音是舒缓的恣意。
“姐姐,”陆汀兰见她心情不错,试探开口,“姐姐今日在礼国公府看到席巧言,可有怨她害得你失了烫花?”
陆惜迟惊讶侧目,她早就忘了那一回事,不曾想汀兰还记得。
陆府园林小道蜿蜒,是她们二人回院的必经之路。
陆惜迟手痒摸了一把身旁的竹叶,只笑,“我不怨她,烫花而已。”
陆汀兰似是松了口气,下一刻又泛上狐疑,“可姐姐不是极喜欢那彩头,正因如此姐姐才铆足了劲要赢。”
“是吗?”陆惜迟顿了一下,眼前似出现了重影,那影子像极了少年时的她。
时间隔得太久了,她忘了原来从前年华正好的时候,她也曾像普通小姑娘一样喜欢脂粉首饰。
她有些惋惜,但仅此而已,“无事,如今蒋夫人不怪罪我们,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陆汀兰想也是如此,附和道:“也是。”
行至岔路,二人将要分别。
陆惜迟刚想张口,陆汀兰快一步从丫鬟湘叶手中接过一个食盒放在她怀里,“二姐姐若心情不好,便吃点甜的,这里面都是你爱吃的。”
放下东西,她一溜烟的跑了。
陆汀兰身形轻盈,动似飞燕潇洒,她闪回在小道旁的竹林间,竹叶交错,哗哗作响。
她撞破了陆惜迟眼前出现的重影,影子又在月光下汇聚,浮光碎日,星月交辉,幻成了陆惜迟如今的模样。
陆惜迟打开食盒。
一簇华美的牡丹真丝烫花静静地躺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