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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琼华雨露(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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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见隆隆马蹄,便知前方的羽林卫折返寻人。阿松先赶到,见我和喜儿正被人揪住,立刻飞出手中长矛。长矛当空穿过,擦到男人的左肩。手腕一松,喜儿立刻逃走,而我在另一边,反而给拽得更紧。

“散开,人全散开。”有人呵斥。

阿松带人骑马奔来,手里甩着鞭子。人群略微散乱,老人护着孩子,男人女人翻出凶狠的眼珠。对于蜂拥而上的饿狼而言,衣着整洁的羽林卫并不可怕。阿松有些着急,他只有二十人随行,只能吓唬这些人片刻。我被掐住脖子,瞪着眼珠寻找单立,幸好他就在不远处,紧勒马绳,满脸怒火回瞪我。

“他们是来救你的?”身后男人吐着热气,“大户人家,养的狗也特别精神。”

哪知单立从马上落地,后面的随行亦步亦趋。他是大户人家的头儿,众人很快分辨出来,等他走近,缓缓留出一道缝隙。我仰着脸,四周一瞧,发觉韦伯林没跟着,准是回去搬救兵了。

老沈趴在地上,血淋淋的,只怕要断气。绿营的人伏到单立耳边低语几句,他不太动容的脸露着吃惊。不过很快他告诉众人,内城的武馆与他交好,武馆能拉几车干粮过来,再护送他们回乡去。这番话令人群越发骚动,纷纷揣测他是何人,揣测他说的真假,又怕他喊来打手围攻他们。

大伙都望向我身后的男人。

单立说:“先放了我夫人。大兄弟,你扣着她没用。一会儿粮车来了,你带上男女老少寻个地方歇歇脚。”

男人并未松手,他在仔细端详单立。我有些担心,不想单立的身份曝露于人前。幸好他一向穿着简朴,举止皆是武行习气。他说自己同武馆交好,这话听着有三分可信。

褐皮男人轻笑:“能使唤内城的武馆?你与他们是同行,或者你是官家的人?”

羽林卫十分紧张,拼命挡住四面围拢的人群。单立上前一步,男子就拖着我后退。他的骨骼因为紧绷而越发用力,突然从腰上掏出一柄锈迹斑斑的铁棒。炙热的阳光令我眩晕,那根铁杵在眼前晃来晃去。

“别再靠过来。”男人吼道,继续挥舞武器,“你们是官家的人。”

阿松鹰眼微张,拦住单立的脚步,轻声说:“行,咱们后退。兄台别紧张。”

同时单立笑道:“没错。我家只是工曹一个小官,奉上谕,携柳家武馆一同赴铜雀台修筑河道。”

“呸,修个屁。官府的人只会添乱。你敢带人往东去,只怕人未到,命已没了。”

单立听了,微微敛容:“兄弟为何如此说…”

他侧过头,发觉人人横眉怒目。他们皆是因为河道迁徙的流民,失去赖以维生的土地,被迫到处流浪。有个圆眼的男孩,脑袋很大,端着懵懂的表情,饶有趣味瞅着眼前一切。单立走上前,伸手摸摸男孩的头,哪知那孩子立即反咬他一口。

顿时人群哗然,羽林卫冲到面前,揪起男孩的衣领要打。

单立似乎很错愕,呆立原地。这时阿松叫道:“大家冷静点,不要挤上来。我家主人保证各位有吃有喝的,等吃饱了,朝廷再送你们回乡。”

随即有声音回弹:朝廷又来抓人吗?先抢咱们的庄子,又要抓人头。抓住一户,能欺负几辈子。

单立依然瞅着刚才的男孩,笑问:“好孩子,咱们要修条大河,又宽又深。未来有许多大船从你家路过,你能见到更多的人,听闻更多的事。这样不好玩么?”

这句话吹入耳边,我见他低着头,嘴角扬起。日照当空,孩子又哭又叫,如扑面热浪般窒息。

这时喜儿推着羽林卫,指着前方:“叫他先放了小冰姐姐。”

单立随即转过身,冷冰冰的眼眸,他十分不屑那个挥舞棒槌的男人。

“这事与她无关。大兄弟,你们受的委屈,等官府的人来了,我再为你主持公道。”

男人低声笑了,在我耳畔低语:“他凭什么主持公道?他生来是贵人命,如何能懂公道呢?只有让他同我一样,失去最重要的东西,这样才叫公道。”

猛挥起那柄铁棒,血气森森,果然单立的脸色都变了。

男人哈哈大笑,怒吼道:“倘若今日横死,我也要这位娘子陪着。如此才死得不冤。”

那刻阵风吹过,几片绿叶飘落,我还未回神,突然有人影从树上跃下,眼前瞬间划过刀刃的银光,接着上身被猛推出去,而单立已跨步向前,正好接住跌倒的我。

回头再看,一枚银镖插在男人手臂上,黑糊糊的血泛出来。他被揪着脑袋,喉结猛烈抽搐着。

此刻远处马蹄声阵阵,韦伯林从城门口带人来支援了。羽林卫装备整肃,皮靴泛光,羽带齐飞。阿松吹一记口哨,他们立刻围拢,踏土飞尘,迅速包围这片惊慌的流民。

我并没有感觉松口气。这些流民大乱阵脚,他们的首领又被按在地上。

韦伯林飞快奔来,急得满头大汗,跑到单立的跟前,发觉他面容冷肃。他刚开口,单立就侧过身。

“娘娘,您受伤了?”韦大人只好转而问候我。

阿松将人押来,简述事情经过,说得韦伯林十分惊讶。从表情看,他完全不知道京都城郊涌入了洛水流民。

“怎么可能?”大人顿足,连忙朝主上解释:“佃户的名录都登记过。每拆一亩地,都拨付足够的粮饷…”

单立内心恼火,他的臂膀微微鼓胀,连我都不搭理。

韦大人当即审问犯人,竟然问他是哪村哪户的,为何不去朝廷安排的安置所,为何不去做河工,连当地管事主簿的名字都问了。

那褐皮男子抬头,丝毫未理会他,反而睥睨天空:“若有地方容身,这些老人孩子也不会出来。至于我么,我原该豁出去命去做河工,只是心里不愿意。那年南岭人沿河闯进中原,家里老父兄弟被征去打仗,结果死在洛水。如今改朝换代,却又说和南夷交好,要开水路引大船进来。那他们不是白死了。我可真不明白。”

他转头看一眼羽林卫的装束,尔后又笑道:“当年我也跟着如此模样的大将军,在洛水与南岭人打仗。对于朝廷,我们从来不亏欠什么。”

说得单立哑然。此时杀了他,或者处罚任何罪名,都会使他觉得自己矮了半截。

韦伯林忖度其意,便朝人犯微微叹息:“即便这样,兄弟领着人四处流窜,伤人又抢货,官府终究要惩办。如今请兄台去官衙走一趟,先治好伤,在下会如实上禀,为你们求情。”

褐皮男子同样不屑眼前的官大人:“尽情杀了吧,反正千百年来,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

单立示意将他先押去大都府,剩下的人安置在山脚的大庙里。他被这一切搅得心情烦躁,跨上马车就要回宫。我不能再坐小车了,掀开车帘挤到他身边。

“他们都在骗我。”那时他目视窗外,“骗我的钱,骗我的信任。连郭池都不说实话,奏本上总写这个好,那个也好。如今他和老四下落不明,我连问罪都找不着人。”

刚才那人只是以偏概全。陛下,天下事由不同的人说,就有不同的故事。

“你发觉那人看我的眼神么,他在质问我。”

单立收回目光,脸上有种新奇又惶然的表情。后来伸手摩挲我受伤的脖子,让我靠在肩上,叮咛我以后不能离他太远。

“小冰,你要紧紧跟着我。你以为我坐在中殿,真能掌控所有的事。刚才一不留神,我差点失去你。”

回宫后的第二天,他的心情依然没有平复,大清早遣信使去雍州召回金士荣。等他走后,金芽芽风风火火闯进宫,她端着药品盒子,要给我的伤口上药。

“刚才撞到陛下身上,他非但没生气,还夸我机灵,”小丫头举着黏糊糊的药膏,“陛下叫我好好照顾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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