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乔月明甚至都没有挽留,他知道她是什么人,他知道她一直想过所谓的好日子,但是胸无大声的他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她要离开就让她走吧,留是留不住的,他很早就相信不是属于你的就一定不属于你,他不想做任何挽留。
而作为潘怡来讲,她从小出生在老弄堂里,一家三代同堂住着十几平方的小房子,用她的话说过的几乎是非人的日子,她从小的梦想就是能住上一套大房子,再也不用一家人窝在狭窄的空间里,自己大学毕业之后收入也是寥寥无几,那点点工资跟房价相比简直是杯水车薪,她能想到的彻底改变命运的方法只有婚姻,而乔月明,给不了她想要的。
如果那些外地人了解了真正的海城本地土著的生活,可能也不会再羡慕他们,因为的确是有一批人直到如今仍然住在狭窄逼仄的弄堂里,每天早起要去倒马桶,甚至还使用着公共厨房,一家几代挤在一起,你翻个身都可以听得见,毫无隐私可言,他们的痛苦可能别人也无法理解。
两个人自然地分手,不再有交集,她不停地换工作,用她的话说我也没啥大的本事,唯一能改变命运的途径就是结婚了。所以,自己工作的那些年中,她不停地恋爱分手,恋爱分手,而每一次恋爱的对象条件都会越来越差,等到三十岁的时候,她着急了,觉得再这样下去她可能成为一个孤独的剩女,于是在一个朋友的介绍之下,她匆匆地结婚了,结婚的对象虽然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但是家里条件还算不错,至少有一套市区三室一厅的房子,也是拆迁所得,不过是跟公婆住在一起,她也接受了,因为除了接受,她没有更好的选择。
婚后没多久,她便怀孕了,怀孕之后因为身体原因,她便没有再去上班。生下女儿之后,因为公婆年事已高,各种慢性病在身,而请一个阿姨的费用比自己的一个月的工资差不多,她思索很久,最后便彻底辞职在家带孩子了。
婚后的生活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她虽然住进了三室一厅的房子,虽然再敢不用跟众人拥挤在那小小的空间里,但是她的精神却被控制在了更加狭小逼仄的环境里。跟公婆相处的矛盾,跟丈夫之间的争执,独自一人带孩子的辛苦,还有没有经济收入带来的压迫,这一切都让她身心俱疲,她这才慢慢地领悟到,或许人生就是如此,总有你想象不到的痛苦,你得到些什么,必然会失去些什么。
日子坚持了三年,等到孩子上了幼儿园没多久,她便离婚了。孩子归前夫所有,自己则每周去探望一次,自己一无所有地从前夫的家里搬了出来,租了一间小小的屋子住了下来,然后去找了份勉强糊口的工作,开启了她另一程的人生。
跟乔月明联系上并没有多久,是在同学聚会上,毕竟是故人,久别重逢的感觉涌在彼此的心头,潘怡已离婚,而乔月明也因为各种事情跟骆一夏之间的关系剑拔弩张,所以旧人的出现似乎都能给彼此带来些安慰。
毕竟有过那些过往,自然话题便有深度也有广度,更有宽度,无所不及。不同的是,可能一个人是认真的,而另一个人,只是逢场作戏而已,或者,只是为了给自己的平淡生活找些调味品而已,为了给自己琐碎的日子找点新鲜感而已。
当然,今天的见面也是意外,潘怡住在西区,离这里有些距离,可能平日里来这边的机会屈指可数,但偏巧今天就遇见了,这就是天意,乔月明想,你做的任何事情总会有那么一股无形的力量给你一个公允的判断,一个冥冥中的指引。
乔月明在原地站了良久,才回到餐厅里,然后将点好的食物全部打包带了回去,心里自然是无奈的不爽的,他不停地责怪自己为什么要做出那些愚蠢的事情,他并不想离婚,尽管他跟骆一夏的婚姻也有无尽的风雨,但那些都不足以让他们走到离婚的地步。更何部,他这个年纪了,他很清楚,其实婚姻最后跟谁在一起都差不多,几乎都是风雨与喜乐并存。他一向不是爱折腾的性格,他甘于平庸,喜欢随波逐流,他不喜欢人生有重大的改变,所以他不可能离婚,这一点,他必须要向骆一夏说清楚,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驾车又去了骆一夏的家,敲门,没有人回应,看来骆一夏并没有回来,他猜测她应当去了她的闺蜜家里,想着要不要再去闺蜜家去找她,思索很久还是放弃了,这个时候去找她等于火上浇油,真的吵起来了,在那里只会让他颜面扫地,想到这些,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决定还是去上班吧。
骆一夏抱着娃上了出租车,她没有回家,而是径直去了沈言希的家里,但是去到沈言希家的时候,敲门却没有人应,想必是去上班了,然后她又打车去了柳依依家里,结果柳依也不在家,应当也是去上班了,这让她一下子无所适从。
看着怀中的囡囡,正有无辜的眼神看着她,她愣在原地,才发现自己无处可去,以前没有结婚的时候,她们几个住在一起,也没有孩子,她跟乔月明争吵了便可以回到那方小小的天地里,姑娘们回来之后便会给她无数的安慰,而现在,各自有了家庭,进入了另外一种生活,便再也不是从前的日子那般快乐了。
骆一夏只得再次回到了自己的家里,而这个时候,乔月明看到她没在家,已经去上班了,完美地错过了再次交流的机会,当然,也可能这个时候最好是错过,否则矛盾只会不断地加剧,可能来个翻天覆地了也不一定。
回到家里之后,骆一夏将囡囡放到了床上,自己刚坐在一侧的沙发上愣了一会儿,接着再次环顾四周,内心暗暗地说道,幸好当初听姐妹们的劝买下了这套小房子,这个时候至少不会无家可归,无处可去,虽然面积不大,但至少是个可以容身之所,至少是属于自己的一方清静的世界。再想想母亲当初极力反对自己买房子的态度,骆一夏心里又一股无名之火升了起来,同样作为女人的母亲,她从未考虑过女儿也会遇到人生的窘迫之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