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这次回国,惹你们导师不高兴了?”
蒋潇然一边打电话,一边把一个两米高的易拉宝从出租车上搬下来,扛在肩上满机场跑。
找到游云影时挂电话,累得整个人都颓了。
游云影递给她一杯可乐,坐在行李箱上吃汉堡:“我导师一直催我快点回去,他本来给我列了周密的学业计划,但我这不家里有事,匆忙回国,也就没能开始。”
他很嫌弃地盯着蒋潇然为他订做的送机广告牌:“他觉得我不够努力,态度不够端正,我不得回去哄哄他?”
蒋潇然追星久了,对应援周边的订做熟门熟路,这番给游云影订做送机礼物,特意挑选配有古早大红牡丹的2000年风格。
紫红和芭比粉的像素块为光点背景,鲜明烘托正中间游云影双手比心的大头照。
硕大的艺术字:【游牡丹,飞吧!】
排队安检的旅客纷纷侧眸瞧热闹,蒋潇然很爱这种特立独行的氛围风格,双手叉腰:“我本以为你在国外读大学能玩两年,结果你这——”
游云影打断她:“玩个屁,天天都想死。”
他很少说这类的消极话,闭上眼睛下巴磕在拉杆箱把手上,做出无力挣扎的模样,更像是玩笑。
“我导师说话很直的,我以前做的投行计划表,他看了会直接说,你这个不行,一点意思都没有,还说我水平低,别回国继承家产了,留国外抛硬币玩吧。”
留国外抛硬币进马戏团吧。
“每次他当众批我的时候,我就格外想念柏克恭,想着如果说这些话的人是他,我心里就有底了。最起码我对他知根知底,知道他心软有分寸。”
心软有分寸?
说反了吧。
蒋潇然很不爱听柏克恭讲话。
她还记得大一上学期的考试周,结束地很早。寒假在即,寝室四个人,她和前室友赵纯去参加社团聚餐。
宿舍楼前设有机器,刷校园卡就能进,不会封寝。
她和赵纯进社团的职能不同,也就不在一桌吃饭,凌晨一点,聚餐结束。
蒋潇然站在饭店门口,想叫赵纯一起回宿舍,结果赵纯和其他人手挽手早就走了,这还是同班的张页告诉她的。
他说赵纯没有叫她,也没和她打一声招呼。
“我还告诉她太晚了,要记得和你一起走呢,她没来找你吗?”
那时,张页还不是她的男朋友。
张页走到她肩侧:“不知道这个时间点还卖不卖冰淇淋,不卖的话,我送你回宿舍吧。”
她点头说:“好啊。”
没听出来所谓的冰淇淋,不过是个心机颇深者明知故问、套好印象的幌子。
大晚上谁家卖冰淇淋。
凌晨两点,蒋潇然打开寝室门,赵纯刚爬上铺,正在铺被子。
其他两位室友已经睡熟了,蒋潇然打开台灯卸妆。
不过片刻,赵纯腾地把被子一踹,坐起身喊:“你能不能睡觉了?!”
蒋潇然被吼懵了,第一反应不是大小姐脾气上来的逆反劲儿,而是从未与人争吵乍一被吼的大脑空白。
她把本就昏黄的台灯又往下按了按,索性对着墙照,小声道:“这样的光线呢?可以吗?你可以睡着吗?”
赵纯坐在上铺俯视她,与黑暗一同静默,目不转睛地瞪她很久。
蒋潇然第二天后知后觉。
但吵架如若不是互看不爽的长战线,便讲究一个当断则断,后反劲儿算怎么个事儿?她也不是没事找事儿的人。
掩饰和平往往是冷暴力的初衷,蒋潇然什么也没说,利索收拾行李打算回家过年。
她那时终于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对春节寄思,因为归家二字,就代表远离现状周遭。
她永远不想孤单一个人。
就近联系柏克恭,思忖着大学第一年,和柏克恭一道走路上搭个伴儿。
“睡迷糊了你?”柏克恭拒绝地干脆,倒装句语势强硬,没答应。
他上大学后就没向柏祖承和秦芝要过钱,显然柏祖承若没有利己的私事,也想不起来找他。而秦芝既然让他姓柏……
她的态度柏克恭也知道。
柏克恭勤工俭学只睡了两个小时,白天候着物理试验室开门,准点进去,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一周。没睡饱,脾气很爆。
前因后果和蒋潇然无关,她很疑惑:“你不回家?”
“我和导员申请了假期留校,我睡在哪,哪儿就是我家。”
柏克恭下意识这样说,俶尔警觉:“你想听什么费劲吧啦的废话?木头脑袋做什么美梦呢?”
蒋潇然突然不知道她是该纠正他的流浪想法,还是打着哈哈饶过这一茬……又或者,是气最近水逆,谁都敢接二连三地吼她?
年轻忘性大,蒋潇然忘记赵纯刚给过她当断则断的教训,仍压抑克制,只为粉饰天真的太平:“哪天你家里吃饭,你和柏叔唠唠?然后你抱着柏叔痛哭一下,说不定就和好如初了。”
柏克恭轻哧:“我看你有点事不关己,又多管闲事的样子,小小打击你一下。”
打击还给个预示贴。
“你去抱着你柏叔痛哭一下,说不定他心念一动就把家产转给你了。”
有人教柏克恭加减乘除,但谁教柏克恭克己复礼温良恭俭啊?他无礼轻慢:“毕竟柏祖承这大萝卜改不了吃屎,你说呢?”
“我呸!”蒋潇然吐了他一口,此后见他就骂。
心软有分寸?
游云影眼瞎。
蒋潇然把两米高的易拉宝往地上一磕。
三年下来,她少了憋屈的天真:“你把你导师训你的话,当成是柏克恭说得?不知道为什么,你这操作有点可怜。”
游云影惯会接话把,悠哉道:“我知道你只可怜了我零点一秒,心里不知道怎么笑话我呢。”
“我笑话你总得有旁观者见证啊!柏克恭怎么不来送机?”
“谈恋爱去了。”
五个字惊雷,令蒋潇然沉默五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