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湖心喝酒,倒是个早日投胎的好办法。斩秋心中嘀咕,目光却顺着小贩手指的方向望去,这才发现湖中央立着一座凉亭,凉亭前蜿蜒而出的栈道将其与街道相连。
亭下好像还坐着一人,身着一袭月白色的衣裳,衣袂在湖面漾起的清风中轻轻拂动,宛若谪仙降世。
“您若有意,不如您先去坐着,一会儿我将琉璃酿给您送过去?”小贩见她似有所动,循循善诱道。
“好。”斩秋的视线被那道月白的身影吸引,不自觉地踏上湖岸的栈道,缓缓朝凉亭步去。
待走近后,她忽然觉得亭下之人有些面熟,不禁探了探脑袋继续向前,将那人瞧得更仔细些。
几乎是看清男子面容的瞬间,斩秋拔腿就往回走,然而那人清冷的声音已从身后不紧不慢地传来。
“斩秋上神。”
斩秋应声驻足,犹豫了片刻方才转回身去,神情略显尴尬。
却见那声音的主人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托着杯盏缓缓摇晃,目光落于盏上并未看她:“见了本座,你躲什么?”
尽管他的神色淡然,周身依旧散发着一股不言而喻的压迫气息。
“原来是魔尊啊,真巧,你也在这,方才我并未看清你。”
百里及春对她言语中的假意粉饰并不在意,他将杯盏放下,手指轻叩了叩桌面:“坐吧。”
“不了,我还有要事在身。”斩秋笑着推拒,并不想让他沾染自己今夜挣来的这份难得的清净。
“忙着躲避刺客追捕的要事吗?”他说着掀起眼皮,眼神朝她身后的街道处一眺,漫不经心道,“哦,他们好像来了。”
话音辄止,只见斩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一只手撑在桌上用衣袖遮挡着面容。
这一幕落入百里及春眼里,教他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一道好看的弧度。
他将脑袋放低了些,饶有趣味地欣赏着眼前人的滑稽姿态。
“他们走了吗?”斩秋蒙着脑袋小声问道。
百里及春的视线分明未从她身上挪开一瞬,却是脸不红心不跳地回了两个字。
“还在。”
哪怕斩秋看不见,也从他那慵懒的声音里听出了几分清浅的笑意。
她反应过来,放下衣袖回首望去,但见对面街景一片祥和,哪有他说的什么刺客追捕?
还有,方才那说好要将酒送过来的小贩呢?
斩秋的眼皮跳了两下:“那酒贩也是你安排的?”
没等他回答,又道:“你特意在这等我,该不会只是为了戏耍我罢?”
“本座是来帮你的。”百里及春站了起来,月光洒落在他的肩膀,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姿,“送你回去。”
“回哪儿去?”
“皇宫。”
话音甫落,斩秋正欲反驳,心想她无需他的帮忙,辰琰自会派人来请她回去。但转念一想,他口中的“帮”,似乎没有这么简单。
诚然,百里及春既然能够在宫中来去自如,想必也知道通往皇宫的道路。只是她若与他一同回去,不就摆明了告诉辰琰她与百里及春相识,且来往不浅,以至于能将妖族皇宫秘辛一同分享。
如此定会教辰琰将她划入敌方阵营,毕竟依百里及春上回的意思,他手中当有辰琰的把柄,以此威胁来换取他在妖界的特权,所以他与辰琰的关系绝非和睦。
不过……
他既能威慑住辰琰,倘若辰琰误会他们之间的关系,她是不是就能借他的势,为日后与辰琰谈判时争取更多的筹码了?
这的确于她有利。
只是——
“这回又是什么条件?”
在她的印象里,百里及春非常奇怪,每一回说要帮她,可实则哪一次不是以“帮”为挟,提出交易。既是交易,何必说得这么好听,像是交情多深似的。
百里及春仿佛能看穿她的心思,唇角弯了弯:“本座就不能单纯地发发善心?”
斩秋闻言不由咳了两声,像是听到了什么骇人的消息。
单纯和善心,哪个字与他沾边了?
“像魔尊这样精明又有手段之人,若动辄便发善心,可是要赔本的。”
听见她这么评价自己,百里及春唇边的笑意竟又深了些:“那你可误会本座了。”
他的口吻带着几分玩笑,几分认真。
“我偶尔也有,不图回报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