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今日酒宴他与裘安一般,只是来此走个过场。正巧他的位子在裘安旁边,相距不过两个手臂的距离,不用刻意扬声说话对方也能听见。
“二殿下可曾想过,妖皇一反常态将六界之人聚集于此,是为何意?”他忽然道。
裘安闻言没有转头,只是眼神轻轻移向了百里及春。他的眼眸微微眯起,仿佛在衡量着他此话背后的含义。
妖神祭典,祭的是已逝的妖神。传闻先妖神逝后尚有一缕神识留于妖界,被封存在魂玉珠中,由历代妖皇以元神奉养。在百年一次的妖神祭典上,妖皇会请出魂玉珠,由祭司主持法事。
这于妖族而言确是大事、盛事,可于他们外界之人来说,却是无甚意义。
起初他以为妖皇只是借祭典为由,实交好之心。可到这儿以后他才发现,若妖皇当真存心拉拢,那她想要拉拢的怕是不止他们天界。
如此野心,裘安并不乐见。
在他心里,虽各界各司其主,但理应唯天界为尊。
见裘安没有搭腔,百里及春不以为意,缓缓起身离席,掠过他身前时丢下一句轻飘飘的话语。
“兴许明日,当真有震惊六界之事发生呢。”
……
妖神祭典并不在白日举行,于是斩秋昨夜吃完酒回去,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起身后她不再像前两日那般把青天白日虚度在屋里,而是吩咐随行的妖侍带她到宫中四处逛逛。
“宫中怎么如此冷清?”见四下无人,斩秋不由问道。
话落,身旁妖侍传来回应:“晚上便是祭祀大典,宫里的人手全都被唤去祭坛做准备了。”
斩秋“哦”了一声,明知故问道:“那你们怎么不去?”
妖侍没有回答。
她又道:“魔尊在哪间殿?”
“琼明殿。”
“带路。”她话说完,应答之声却从身后响起,“你要找本座。”
斩秋旋即转身,看见了百里及春的面容。
“你跟踪我?”
“不是你要找本座吗?”他不答反问,随后目光落在她身后的两名妖侍身上,“你们下去吧。”
斩秋闻言转头看向他们,只见两名妖侍颔首领意,很快消失在她的视野当中。复转回头来,眯眼问道:“他们为何会听你的话?”
妖皇之所以差人跟随在她与裘安等人身边,一是因为他们乃外族之人,对宫中道路不熟悉,这些妖侍便能起到引路的作用。二来则是替妖皇监视他们。
可百里及春与他们一样都是外族,妖侍怎么可能听他差遣?
除非这是妖皇默许的。
如此想着,斩秋看向他的眼神逐渐变得狐疑。可他依旧没有回答她的疑问,从容地将话题转开。
“你找本座何事?”
斩秋知道他若不愿说,就算她追问亦是无果,于是不在此事上浪费时间,坦然道:“突然想起一件事,需与你商量。”
百里及春微微颔首,示意她继续。
“日后你若见了涂千羽,能否高抬贵手饶她一命。”斩秋没有与他绕弯子,直接将话挑明,“我知道那日在天宫伤你之人是她。”
百里及春听罢倒是没什么反应,既无秘密被她发现的愤怒,也无对她此番提议的惊讶,只是平淡地问了一句:“为何?”
“她日后或许会为我所用。”
她相信涂千羽会去缥缈境找她合作。
百里及春偏首看向一旁散发着异香的花树,唇角散开冷意,有些意味深长地说:“一条会反咬主人的狗,你也敢要?”
斩秋闻言眉心微蹙。
沉默半晌,她才扯出一抹笑意:“我不养狗。”
她的口吻略显讥诮,百里及春不由转回头来,垂眸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声音不辩喜怒:“她可是差点害本座丧命。”
“可我不是救了你吗?权当抵消了罢。”斩秋展眉笑道,脸上颇有几分期待讨好之意。
可惜百里及春并不吃这一套。
他非但不松口,脸色还沉了几分,冷声道:“一码归一码,你曾说过救下本座是为了你自己。本座并不欠你。”
此事已是他第二次提起了,记性倒是挺好。
斩秋掀了下唇,心中懊悔万分,早知当日她就不嘴硬了。难得有机会救他一回,她该挟恩图报的。
越想越觉得可惜,斩秋不由在心中轻叹一声。正当她以为此事没得商量时,头顶忽然又响起他的声音。
“放过她也未尝不可。只是她的命……”
百里及春双唇一张一合,低沉的嗓音在空气中流淌,充满了蛊惑之意。
“你得拿别的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