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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7章 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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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我头疼,喉咙也痒,总想咳嗽,一咳嗽就停不下来。

白日里同你说了少吃些冰,就是不听。那声音顿了顿,一只手便覆上来。叫师尊摸摸,哪儿疼?这儿疼吗?

疼,好疼。

这儿呢?

这也疼,难受死了。

额上就挨了轻轻的一巴掌。很轻,很温暖。像是温泉水流淌过肌肤。随即,一双手便把他搂在怀里,用手指往太阳穴轻轻地按。一下一下像是小鸟啄着窗棂,过一阵子就加重了。他抖了一下,便哎呀哎呀喊着疼。那声音说,活该。看你下次还敢不敢。

偷偷下山的时候听见街角那户人家的孩子在说话。一对姐弟,年龄相差足有十岁。那男孩儿他也算认识,知道上头有三个姐姐,好不容易才得来的男娃儿,全家上下争先恐后抢着疼。为了省着给他娶媳妇,大姐的嫁妆都搁置了一半。这孩子热情活泼,也争气,据说年纪轻轻便颇通诗文,读了一手好书。这会儿站街角同他姐姐说话。是二姐还是三姐他不认识,就听见那男孩儿喊她姐。随后问爹怎么还不回来。那时候天已经暗了,他是偷偷跑下山来的,还得趁师尊没发现再偷偷跑回去。路过的时候听了一耳朵,听到他姐说,爹和乔叔去河边了,没几时便回来。那当弟弟的便有点不高兴。最后还是姐姐同他说爹回来就会给他带好吃的,当弟弟的才终于笑开,蹦蹦跳跳地回屋去了。

后来他和这户人家没了什么联系,只听闻他们几年后便搬走,不在这儿住了。那日这户人家的爹有没有带回来好吃的他不知道,这男孩儿日后又是怎样一番成就他不知道,二姐三姐嫁给了什么人他也不知道。但事后想想,也许就是这番话在他的心里埋下了种子。从山下匆匆地奔上来,可进了观微门却没找见人。只有剑挂在墙上,映照着莹莹黄昏,他望了一会儿,忍不住抬手摸了一下。剑很喜欢他,随着他的抚摸发出阵阵嗡鸣。他也不知道怎的,望着剑便突然说,我不是来找你的,我等人呢。眼神飘飘忽忽望向门口,却没有人出现。他问,你知不知道我师尊去哪里了?

他那时候有好多好多问题想问。这些问题都是突如其来的,毫无征兆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好奇。柳一枕去了一趟骁澜殿,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他以往从来不等,自己缩在自己的屋子里看书,这会儿却坐在台阶上,等了将近半个时辰。

等柳一枕回来,他浑身发冷,已经被冻透了。远远地看到一个人影,哆哆嗦嗦地站起来,心头却火似的烧,他知道这个点儿只有一个人还会踏入观微门。他奔上前去,柳一枕张开双臂,正撞个满怀。师尊怀里可真暖和。那只手在后背轻轻拍着这两下,意外地叫他回想起山下的那段对话。

怎么不回屋等着?那手摸着他的头,那么温柔那么轻。他将脸塞进去,由着这只手揽着他往回走。那旧时光似的声音轻飘飘从头顶传来,说是不是又惹了祸求原谅。他不说话,那声音就接着说,还给你带了好东西,你要是不说可就没了。话里带些引诱意味,没什么生气的意思。他却依旧什么也不说。也不是故弄玄虚,而是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极为强烈的一次,想喊他一声爹。

把他带回屋后,柳一枕拖来火盆给他暖着,又从怀里取出一样一样东西来。他怀里揣了一只百宝囊,掏了半天都没掏干净。每一样都是他喜欢的,甚至还有上次在骁澜殿他多看两眼的蟹黄酥,柳一枕直接给他带回来一盒。含在嘴里甜咸皆有,像此刻不知为何所思所想如此复杂的心。柳一枕那时候很年轻。或者说,他没有不年轻的时候。他眉目温柔,线条温和,似乎绝无半分棱角。以为他受了委屈不愿说,便蹲在面前开导,说着说着,他突然敛了声线,定定地望着他,许久后,才说,阿绮,你今年多大了?

十五。

他不知道柳一枕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柳一枕将东西都放到他怀里,蹲在面前,抬手抓起了他散落在肩头的头发,束在两侧细细端详。

半晌后,他轻声说,阿绮,你真是越长越漂亮了。真像个小女孩。

一只手猛地攀住床沿,伴随着一声吱呀巨响,柳轻绮上半身倏地摔出床榻,弓在边缘吐了出来。这一下没有血,只是单纯的发泄,他趴在床边干呕,眼眶都发酸,可却落不下眼泪。

魏涯山立即扶住他,待他吐完一轮替他细细擦擦嘴角,又将他扶着倒下。柳轻绮眼前发昏,恍惚间看到魏涯山眼中似乎蓄满了眼泪。他很想说两句话,可稍稍呵口气,喉间的伤口便痛得浑身发抖。他缓缓抬手扶住,摸到一圈又一圈绷带。魏涯山将他的手摘下来紧紧握住,他听到他的声音轻轻地从耳侧响起:

“没事的,阿绮,别担心。没事的。”

他听到这个昵称就又开始发抖。但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这种冷热交替的感觉始终折磨着他,可在此时却消失了。

他躺了一会儿,再睡不着,却也不吐了。脖子上绑得严实,不至于从这儿漏出来。魏涯山给他掖掖被子,叫他好好歇着,说了点琐碎的事情。无论是涉及到于朗深还是上官敛柳轻绮都不想听,他说不出来话,只好转头以示抗议。魏涯山笑笑,没在意这种行为。他说:

“阿濯回信来了。”

柳轻绮的头立即又转了回来。魏涯山从怀里摸出信来给他:

“今晨刚来的,到了我便立即赶来给你。”他顿了顿,“我也托人问了小青侯,蔓城那边虽是情况略有危急,但都还安好。若你愿意,我读给你听。”

柳轻绮摇摇头。他从魏涯山手中接过信,勉强翻过身来,将信压在枕巾上看。看着看着,他的唇角便不由自主勾起,尽管疼痛让他冷汗涔涔,连笑容都有些扭曲,可那紧紧绷着的神情终于松快些许,露出点原本便当出现在他脸上的欣慰来。

方濯的信如他的人,写得热情洋溢、欢快奔放。他给他写得不多,可回过来的却洋洋洒洒有两大张。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可读完却觉他似乎是怕篇幅太长看着累,故而强行切断了许多话题。他侧躺着,强撑着举起信认认真真读完,很想笑一笑,眼前却氤氲一片。他怕打湿了信纸,连忙将信往外送了送,魏涯山接过替他折好,又塞回信封,放到他的枕头下,低声说:

“就放在这儿,你想什么时候看就什么时候看。别急,别牵着伤口。”

魏涯山忙碌数日,眼下乌青已经深得不能再看。柳轻绮望着他,泪水依旧含在眼中淌不出。他们只这样看着,一句话不说。可哀伤就隐藏在这沉默里。柳轻绮头晕目眩,但紧紧地拉着他的手。在不能说话的时候,他的心中反倒有许多话要说。它们跨越了十几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说不出口,也因各种各样的变故而始终无法告知于他。此刻他的心里最明了的便是此种深重而尖刻的感受:

我总算没有让你如你当时的誓言那样,为振鹭山献上自己的生命。

他知道魏涯山辛苦。尽管这是一个已经完全知晓的危机,是一次完全不可能躲过的折磨,可他明白自己的使命,他绝不会弃山而走,尽管知道这很有可能会让他命丧于此。他仔仔细细没日没夜地安排好了一切,随后便安静地等待着这个属于他的命运浩劫的到来。可就在前夜,他特意将其他的三个门主都叫到一起,在只有一盏灯和一盏茶的骁澜殿中,顶着熙熙攘攘影影绰绰的月色,与他们聊了很长一段时间。

魏涯山是从小便留在山上的。他最大,与许多师弟师妹的年龄差距也不容小觑。这其中排行第二的便是楼澜,十余岁上山,与魏涯山也相处了十年有余。对于他此行目的也是心知肚明,非但不紧张,反倒笑意盈盈的:

“总在骁澜殿相聚,怕扰了掌门师兄清净。不妨去我哪里,上次云盏送我的酒还没喝完呢。”

魏涯山笑着摆摆手:“我要什么清净?这么多年就没求过清净,突然如此岂不装腔作势。”他叹口气道,“也不是舍得那点酒,只不过今夜尽量还是不要饮酒好。只怕伤身又伤心。”

这场“薄宴”是真的很薄,更像是魏涯山一时冲动临时筹备的。柳轻绮嘴上不说,心下焦虑,总想嚼点东西,于是把魏涯山放在后厨的所有糕点都翻出来吃了。魏涯山也不说别的,只字不提明天,说着说着反倒将话题转到了曾经。此时少个叶云盏,周遭难免觉得有些冷清,话题便总落到他身上。在座的几个都算是看着叶云盏长大的,看他从一个还没到腰的娃娃长成如今这副模样,说着说着就要笑。魏涯山最有感触,他比叶云盏大了十岁还多,此前经常有人打趣他说,若再多添上几岁,放民间他就能当叶云盏的爹。自小捧着抱着长大,捧出如今这么个性子。楼澜笑着笑着便摇摇头,叹口气,说,那又能怎的?这孩子打小命苦,别人不待见他,咱们还能不待见他?魏涯山说,现在好了,更多人不待见他了。我那时候就说不能总惯着他,这小子惯会蹬鼻子上脸的。楼澜就又笑了,说你说的是以前你抱他结果被他一脚踩上脸的事?

柳轻绮嘴里塞着两块糕点,听了差点喷出来,一个劲儿咳嗽。他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话题又转到他身上。不过出了声便无法再逃脱,祁新雪坐在一旁,本安安静静喝着茶,听到他咳嗽便转过头来,看他没事便又将头扭过去,只却突然开口说:

“咱们门派养孩子就是惯着。那边一个,这边一个。”

柳轻绮急了:“师姐——”

“先咽下去再说,”魏涯山道,“怎么,说他不说你?你俩都一个德行,新雪没说错。要还能再重来,我绝对不会这么干。天天搂着抱着跟个宝似的,结果一会说话就给人添堵。”

柳轻绮不敢吭声,虽然有点不服气,但还是缩缩脖子权当全盘接受。只可惜话匣子一开就再关不上,叶云盏不在本地不好欺负,三个人的目光便齐齐移向他。柳轻绮用袖子遮住半张脸,痛苦万分地听着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来的自己的年少旧事,从小时候尿了几回床到年少时跟个叶云盏莫名其妙扑入澡堂掌门怀中的风流韵事又被拉出来溜了个遍。饶是他脸皮再厚,也经不住这么折腾,求饶不成只得下手段,以图祸水东引,把话都转移到他那好徒弟方濯身上去。只可惜魏涯山一点儿也不上当,他早看穿了他的把戏,像是完完全全只为折腾他一样,目标坚定不移,分毫不被其他因素所动摇:

“说什么阿濯?人家阿濯可比你乖多了,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也不赌气不犟嘴。你呢?让你干什么你不干什么,不让你干什么你偏干什么。我看啊,以后就得给阿濯绑你旁边,就让他治你。你不是好气人吗?我倒看看在阿濯面前你还气不气得起来。”

柳轻绮不说话,当没听见。他向来有点傲气,拿别人损他他定不接茬,哪怕是方濯也不行。魏涯山和楼澜又说了两三句他小时候的事,柳轻绮听着听着有点不好意思了,从未有如此思念叶云盏过。他实在不好意思,推了两下没推掉,只好埋头瞎吃当鸵鸟,再听一会儿就平静了,好像习惯了似的。这时候却突然听到楼澜说:

“不过我倒是觉得,像咱们山上这种境况,普天之下也头一份。不少的在门派内也勾心斗角,同门之间还要残杀。当时我上得山来,实在是没选错。”他说着话,突然摸了柳轻绮的头一把,说道,“这么多年了,全都长大成人,可我看师弟却依旧好似十几年前,这般可爱。”

柳轻绮被呛着了,咳嗽数声。心头却像煨了一团火,热得他一颤。再抬头时,方见祁新雪唇边也噙着笑意,冰雪一化便会让人觉着温暖。他没来由地又想起柳一枕。他最近总想起他,而且总是有些莫名其妙的理由。想起他那张总紧绷着冰雪似的的脸,可笑一笑时也好似要融化。他低下头,不说话。魏涯山道:

“也就咱们这一辈好。再往上数一数,将近有三代关系都很僵。”

楼澜说:“从小长到大的交情就是不一样。说句实话,我同家中弟妹的关系,许都没有同你们好。”

说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释然。楼澜是大户人家出身,从小锦衣玉食,谁也不知道他怎么就练就了一手好琴音,又是怎么非得离开家乡来到振鹭山。但他做事有自己的原则,说话有自己的水平,旁人也管不着。此前家中因怕被牵连而拒绝了他的帮助,楼澜也不过消极几日,便又重新打起精神。

“让他们去天山剑派,挺好。若是放在甘棠村我反而还要常忧心。”他笑笑说,“现在此等担忧就留给我的表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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