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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6章 生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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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濯不是第一次被他当成柳一枕,但以前那都是在酒醉将睡时。他还没有在这人清醒的时候被认错过。当然,他也不认为自己长得跟柳一枕哪里像,糊涂也总得有个头,所以很明显,这不是单纯的一场乌龙。

他本可以应下自己就是柳一枕,好像之前做的那样,至少能叫柳轻绮平静一些,但是经历了这些事情,他已经不想这么做了,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柳轻绮的手放上自己的脸让他摸,以图让他重新看清楚自己是谁。

他没有去装这人的意图,也再也没了以此来安抚柳轻绮的耐心,在那一瞬他感觉到极其焦躁,心中有个声音在不停喊着:

凭什么只有你可以?分明我也可以!

他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从哪里来的,只是在短暂的冻结之后,心头一阵热火骤然窜起,沸腾不歇,几乎烧灼了他的整个胸腔,要一直蔓延到喉头。他完全无法等待,立即想办法表明自己的身份,可却也无法阻拦柳轻绮眼中愈演愈甚的失望和质问,在他扣住自己肩膀、即将开口时,方濯手上的玉戒无意间碰到了他的手指,他浑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双眼即刻恢复清明。

“……阿濯?”

方濯对上他的眼睛,此刻内心已经不能是高兴,而应当称作狂喜。他立即将面前人拢入怀中,用力揉了两下,激动地说道:

“你认出我来了?太好了!”

柳轻绮用冰凉的手触摸他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那枚玉戒。这似乎是帮助他神思变得清醒的要物,方濯忙将玉戒往下推一推,让他能摸得更明确,而果然,他眼中那云似的薄雾慢慢散去,语气也变得确定起来。

“阿濯。”

他有些虚弱,一边说话,还一边往后看:“你怎么来了,我……”

“后面有什么?”方濯扣住他的肩膀,迫使他转过头来,“后面什么都没有。师尊,你在看什么?”

像被突然揭穿了某种谎言,柳轻绮脸上倏地显出一片空白。他频频向后看,像是完全不敢相信方濯的话一样,看了半晌,可最终还是沉默不语。

方濯道:“你一直没回观微门,我便过来找你……你从外门出来后就到了这儿?然后在这儿待了很长时间?”

柳轻绮看了他一眼,又一眼,神情变化莫测,最终还是说:“你、你看不见他?”

方濯浑身一紧,难免紧张:“谁?这儿……什么人也没有。只有你和我。”

“不可能啊。”

“怎么不可能?”

“他、他分明——”

柳轻绮又往后望去。目光凝聚,明显正盯着什么人看。可从方濯的角度看去却永远只是几株白桦,远天泛着海似的蓝,轻飘飘卷过一寸又一寸碎雪。他谨慎地站在原地观察了一会儿,却依旧什么声音也没听到,犹豫一阵,正要上前一探究竟时,柳轻绮却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扯到身后。

“别过去!”他声音猛地拔高,紧盯面前,如临大敌,“别过去,阿濯,别——”

可他只是看着,手如钳子般不许方濯挣脱,眼神惶而专注,却并没有别的动作。能称之为“危险的敌人”,却又令他无从拔剑的,尽管目无所及,但也依稀能猜得出来——方濯定了片刻,走到他面前,挡住了他所有的视线。随即低着声音,再次重复了一遍。

“这里什么都没有。”

他心想,幻境就是要有人看才能成为幻境,若是没人看得见,那它什么都不是。

他低声且坚定地说道:“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我,只有我师尊。只有我。”

也许是这难得的格外坚持让柳轻绮开始怀疑自己所看到的。他虽是依旧没有动作,可眼中却已有了犹豫的质疑。他再偏一偏头往那边看,方濯便把他挡得严严实实,与此同时他回过身检查自己所站立的地方,发现所站之处的确什么也没有,只是树下撒了些粉末状的东西,他蹲下身仔细瞧一瞧,感觉像是花粉。

他轻轻一踢旁边的落叶,掀起的风吹散了一处,拉着他手腕的手指便立即收紧。柳轻绮下意识上前一步,目光送着虚空往远方一瞥,眸光于此终于失去了焦点。

“是这个花粉搞的鬼,师尊。”

探明了为何后,方濯的身心都跟着轻松一阵,尽管他从未相信,但在发觉不过是幻境后还是忍不住松了口气。他捡起几枚叶子将这些花粉包裹得严严实实,打算连带着那飞镖一起给祁新雪看看,可在这时,始终沉默不语的柳轻绮却按住了他的手指。

“阿濯。”

方濯一转头便对上他的眼睛。神情冷肃冰凉,竟如此坚决。

“我要去趟墓园。”

“……”方濯道,“去墓园干什么?”

“我有事情要知晓,有话要说完,”柳轻绮慢慢地说,“我……还得看看他在不在。”

“什么?”

方濯还没来得及震惊,柳轻绮却已经毫不犹豫,抽身离开。

这一声如同惊雷,震得方濯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连方才被柳轻绮错认成柳一枕都没这么茫然。他怔怔地看着柳轻绮的声音迅速消失在视野中,才猛地回神,也不管什么叨扰不叨扰了,赶紧给魏涯山传音,连声音都是抖的:

“掌门师叔,快来!快来!我师父他要挖坟!”

——

柳轻绮走得极快,不多时便将方濯远远甩在身后。他嘴唇紧抿,面色凝重,是最无可回心转意的一意孤行,方濯不敢劝他。他只得始终跟在身侧,想说话,可看到他的脸色,就又咽了下去,只能在心里祈祷魏涯山和祁新雪快点到。

两人快马加鞭,从外门到墓园,竟然用了不到一刻钟。柳轻绮一步未停,像不曾察觉他这个人一样,只向前行。到了墓园也分毫不犹豫,目的十分明确,方濯是真怕他无声无息就把柳一枕的坟给刨了。说实在,刨坟事小,影响事大,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他观微门下这曾经一团乱麻的过往,突然出这么个事儿,必然会引起众多议论与恐慌。

而更重要的是,若任由他这样下去,方濯不知道他会不会受到更重的刺激,又是否能够承受。他知晓无论那只棺椁打开是什么样,后果都是不可想象的——看到是尸身也好,空无一物也罢,最终都必会导向无可转圜的结局,最好的就是半途掐灭、连可待回忆的机会都消失,唯有如此……

他不得不去想,虽然柳轻绮不愿相信,但是他却已经有些承认,可能这段痛苦永远也不能了结了。谁愿意去忍受那突然而来的苦难?何况痛苦背后还有着数不尽的谜团,牵扯着这一生所谓意义之所在。而他自己,扯不开回忆和现实的帷帐,也逃不脱囚笼,只能苦苦挣扎。这一切的源头,甚至是一个敷衍的初衷,一个温情的谎言。

魏涯山赶来的很快,在柳轻绮撸起袖子真的要挖之前迅速到达。也幸好他今日不怎么忙,放下手头工作就赶了过来,彼时方濯正苦苦拦着他不让他动手,两人一言不合差点打起来,柳轻绮听到身后有人喊他,一转头,眼眶就红了。

“师兄……”

“好了,没事。”魏涯山的声音沉静且干练,“我来解决。”

“见过掌门师叔。”

见他来,方濯才松一口气。他抬手摸摸后背,方觉一片冷汗涔涔。要不是他拦着,柳一枕这坟现今能不能保住还真说不定,柳轻绮就好像完全不曾察觉这到底是谁的墓一样,比以往工作的热情要高得多,动手就干,绝不含糊。方濯嘴皮子都磨破了,最后只能用后背顶住坟包,决不能让柳轻绮靠近,最后两人甚至险些动起手,就在他不得不有了尝试捏晕柳轻绮先行将他带回观微门的打算时,救星总算从天而降。

回想起方才场景,他还是有些腿软,既怕两人当真因此而动手,又怕拦不住导致本可规避的麻烦发生。他瞥一眼柳轻绮,吞了口唾沫,还是慢吞吞走到他旁边,小声说:

“师尊,你别怪我……真不成。”

柳轻绮不说话。方濯牵牵他的手,见他不理自己,便只好先同魏涯山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从外门到他自己遇袭,再到如今境地,三言两语下来,说得自己也是无比后怕。祁新雪紧随其后,方濯赶紧将怀中的飞镖、银针和花粉都给她。祁新雪细细查看,却皱起眉头,啧了一声。

“这是我的银针,没有淬毒,只是最普通的一种,要送往倾天门,”她说道,“怎么会在这里?”

方濯回想起那人身影,愈觉熟悉。这至少便能说明这应当是个弟子。若是弟子,帮祁新雪送东西也是应当的。半途以此作为武器暗杀他,或许也是可以说得过去的。

魏涯山思忖道:“这针你是让谁送的,还有印象吗?”

“是我弟子罗夏。不过她跟我说,她送到一半便被上官敛拦下,自告奋勇帮她去送了。”

魏涯山一愣:“她就让了?”

“毕竟不是什么重要物品。况且,她和上官敛可能有点……”

祁新雪揉揉眉心。话说到这儿,虽然没说下去,可意思却已经很明晰。方濯摸摸鼻子,心想早就看出来他俩有点不对劲,果真如此。帮忙送个东西自然没事,上官敛想借此向罗夏献殷勤也是无可厚非,但如果说是上官敛想要杀他,他又有什么动机呢?

魏涯山道:“她和上官敛的事情我不管,不过既然出了事,就得追根溯源。新雪你回去后定要问询上官敛他在接手罗夏的银针后去了哪里,以及都在干什么。”他沉思片刻,却微微皱眉,“只不过我感觉,应当不是他。甚至可能不是原明光派的那群弟子。”

“我也感觉,”方濯连忙说道,“当时我要去追他时,他宁可一直向前跑也不肯出手回击,像是在避免与我交手。这说明他可能很害怕我会看出他的武功路数。如此,我二人就算不相熟,也至少交过手。明光派的人,自始至终我只与姜玄阳打过几次,其他人都不曾接触。”

“而且,咱们振鹭山很少有修刀的,若要隐藏身份,何必用这么明显的武器?只要问一问罗夏师妹便可知晓这批银针的去处,所以我想,除非是掩人耳目,否则不该这般容易便能找到他。”

魏涯山微一颔首,表示认同。他问清了当时的情景,便已提前安排好事后计划。方濯有些担心地往旁边望了一眼,却突然被抓住了手。柳轻绮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玉戒,又去听他的气息,仿佛终于从那无形的幻梦中摆脱出来。再一看,双眼微红已褪,整个人看上去重归冷静。方濯那燥热的心跳随着他的动作慢慢安静下来。他稍稍用力,反握回去,耳廓轻轻痒了一下,紧接着柳轻绮的声音钻了进来。

“我们回去吧。”

“师尊?”方濯有些意外,知晓他不愿让别人听见,便也给他传音,“掌门师叔都来了,看看他怎么决定。你……你不想要见见他了?”

柳轻绮微不可见地摇摇头。他虽是神情平和万分,可嘴唇苍白却始终不曾染上色,整个人依旧向外散发着一股颓败气息。他垂着头,唇边似笑非笑,可更准确地说是失望,无比失望。

一句后,他又不想说话了。整个人陷入一种格外诡谲的安静。方濯握紧他的手,想要扶他到旁边坐坐,魏涯山却已在那边解决了他的问题,将注意力重新转回到这边来。

尽管面对着柳轻绮近乎耍无赖般的无理要求,他却依旧泰然自若,声音沉稳得像一座庙宇中的渺远钟声:“师弟,我听阿濯说,你要挖出师叔的棺椁,看一看他的尸身?”

“师兄,方才是我鬼迷心窍,急得糊涂了,现在已经恢复寻常,不再这般念想,”柳轻绮叹口气,低着头,“麻烦师兄和师姐跑这一趟。我、我自回去领罚。天不早了大家都回去吧。不必担心我。”

“……”

几人陷入一阵沉默。柳轻绮也许也是为自己这涮人行为感觉到无地自容,低着头不愿意抬起来。嘴唇轻抿,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张张口,还是又咽了下去。最后也只说出一句:

“完全放下是不可能的,但是师兄,再给我一点时间……”

“不必了。”魏涯山突然说。他上前一步,在短暂的沉默后,他解开了腰间佩剑,将它顺手交给祁新雪。

“你要挖,便挖。想去问个清楚明白,我自然不拦着你。虽是有违祖制,但乱世将即,也顾不了那么多。”

他一双幽深的眼睛平静地望向柳轻绮。

“我和你一起挖。”

——

解淮身形不变,如山竦然,拄剑而立。是雨,或是血水流淌过面颊,将脸上抹得乌七八糟,但却无人敢议论。

他的脚下躺了数名魔族尸身,而这些,甚至只是白华门弟子所能见到的。人如同尸山血海上的一块墓碑,去时是什么样,归来后除了衣襟狼狈些,甚至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他目光冷冽,缓缓地扫视过面前,确定的确暂时安全才复归。

唯一不同的,便是他肩膀上架了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莫名其妙出现在白华门并前去助阵的叶云盏。几人忽见此状,都有些无所适从,自然以为是他受了伤,犹豫着要来帮忙。却被解淮挡住,说不必。一看才知道,叶云盏身上没多少伤,只是昏迷过去。倚靠在解淮肩头,倒是难得的安静,也不知解淮一会儿没听见他叨叨,会不会也觉得有些不适应。

弟子们忙忙碌碌,又小声交谈,白华门上下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劫后余生的欢喜与哀伤。可这感情却并未传染到冯进身上。他作为门派长老,必然不可能躲在幕后,也随之下了山,负了些伤,不重,可回来后却沉默不语。

解淮拒绝了白华门的帮助,独自一人带着叶云盏回了屋,沈长梦便也不好插手,于是亲自去给冯进包扎。他伤在肩头,纵劈开一道深深血痕,可虽然看起来吓人,却没有伤到要害。沈长梦感念他相助,由是多的问题一句没问,只要他好好休息。又觉只怕魔教攻势未止,不知什么时候大战又会开始,心头忧愁。冯进却叹了口气,动动包扎好的肩膀,疼痛使他嘴唇有些苍白,却也帮助他终于结束了这漫长的沉默。

毕竟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外加冯进也在守护白华的数年间矢志不渝地站在第一线,沈长梦向来对他颇多敬重,如今这么多事都堆在他身上,这种敬重甚至已成了一种依赖,仿佛面前这人便是他现在最亲的亲人。他包扎得很仔细,且一言不发,唯有在包扎完毕、要起身时,他才将东西放回药箱,问道:

“长老现今可能感觉到舒服些?”

“有掌门亲自包扎,又怎还会感到疼痛呢?”冯进笑一笑,可这笑容不曾持续多久,便被一声轻叹掩盖。

沈长梦见他叹气,心头不由一紧,一时竟问不出话来。半天后才说:“……长老何故叹气?”

冯进虽是有意同他一讲,但心思浮动,依旧有些出神,只道:“冯某所叹之事,虽是确实发生的,但只怕掌门会生气。”

“关于什么的?”

冯进道:“振鹭山。”

说到此,沈长梦才松了口气。虽然与振鹭山的关系现今也非常棘手,但是魔族围山之祸已火上眉头,不可再拖,听闻有关于振鹭山的意外竟也感觉到松弛。冯进看他一眼,眼神有些复杂,看他似乎不以为意,忍不住出言提醒道:

“掌门,这是有关振鹭山的事,您不生气?”

沈长梦苦笑道:“冯叔,您这话说的,我又怎能生气?虽是与振鹭山有冤仇,可他魏涯山又安排人手又让倾天与东山都来相助,就算有异心,也是做足了礼数。如今整个白华门都可以说是它振鹭山救下的。就算当年灭门之事与柳凛脱不开干系又如何?我同魏涯山说好了,此事只针对观微门,不会因此而对振鹭山其他生恨。您说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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