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就见草壁放下筷子和碗坐直,似乎是略微低了一点头,然而脸上表情却隐约透露出点骄傲。
他骄傲地对我说,“会一点点”。
……这语气听起来不止是会一点点吧。
我举手投降:“好吧好吧。分享信息的话可以啦,”他们只是叫我不要管不要告诉沢田,但没说不可以告诉其他人……“可是这样的话,你们可就欠我一条情报的人情了哦。”
我提醒他。
在之前的世界里我还会犹豫人与人之间最坚固的纽带是否一定要基于共同的利益,但穿越之后这一观点就迅速地在被迫的实践之中被印证了,然后又在第二次穿越,穿越到属于Sparrow的十年后世界的时候再次被加固坚实。
她在十年里结交的人脉让我得到庇护和容忍,可说到底那些优待、基于情感的关系纽带都是围绕着十年后的她建立,我只是一个暂承了她幻影的替代品,等他们发现我并不是和他们一起经历那么多,有着更厉害的头脑和实力的报丧鸟时该怎么办呢?我想起几天前对着我发火时一瞬间说错了年龄的拉尔。当时我觉得是她把对Sparrow的气撒在我身上,可现在再想起来,她生气的原因大概还有一部分,是现在的我比不上十年后的我吧?
现在的我太莽撞,辜负了她对于冷静周全处理一切的报丧鸟的期待。
思绪飘忽的刹那,我又回想起昨晚的梦。
梦里,在耐心听我啰哩啰嗦痛骂拉尔抱怨Reborn给我的训练以及种种糟心事之后,十年前的Xanxus好像全知全能般地提起十年后的他签发给我的文件,说不必如此,若是有人(可能特指拉尔)不乐意我留在日本,拿出这张纸来给他们看。
我当时就摇头。
之前我用那个带着张牙舞爪狮子纹章的纸向拉尔证明自己的身份,说自己被瓦利亚特派过来调查十代团体的情况。然而真实情况是,那张纸上只写了几个字——“满足她的要求”——就被Xanxus签了字盖了章。嚣张得一如既往,也让我完全不敢展开摊在别人面前,当作理直气壮留下来的依据。
由偷懒想要退缩的潜意识凝结出的幻象自然知道我所经历的一切,并且毫不掩饰地指出对我来说最便捷最轻松的一条路。但是不管是过去的经验还是个人的意愿来讲,我都不能听从“它”的意见。
我在梦里摇头拒绝,对幻想出来的人物重新说了一遍过去说服自己的话:这样太拉仇恨了,瓦利亚的权力也不该用到这种无足轻重的地方来。
然后幻影不赞同地扭了一下头,眼帘自然低垂然而眼神郑重地注视我,对说我可以放心借用瓦利亚的力量。
可以放心借用瓦利亚的力量。
我相信真正的Xanxus签字之时也是这样想的,但是再之后呢?等到Sparrow那层轻飘飘的幻影随着时间和她本身一起化为灰烬,等到所有积累的情感都被我不知轻重的举动消耗殆尽,等他们看清真实的我,他们还会这样想吗?他们还愿意让我扯着瓦利亚的大旗作威作福吗?
我还能用什么维系,Sparrow留下的这样各种各样的关系的纽带呢?
恐怕也只有共同利益了吧。
……虽然这些客观利益本身,或多或少,也承自十年后的自己的余荫。
我半开玩笑地说“你们要欠我人情了”,草壁无奈摇头叹气,随后又点点头表示成交,我心里就又轻松一些,好像在他好脾气的举动下我就真的变得更有价值。
我把备忘录里看到的信息复述了一遍——古罗·基西尼亚、第八部队的队长,雨之六吊花近期可能随队,或者先于部队来到日本,包括后来补充的『这是沢田雾守自己的计划』以及他们叫我别插手的这件事。这下草壁彻底不吃早饭了,摸着下巴低头沉思,喃喃:“古罗·基西尼亚,六道骸的计划吗……”
我捡起筷子仔细挟鱼肉吃:“嗯嗯,不能告诉纲吉啊。”
他自言自语:“那这样或许能对得上了……”
我吃:“对,不能告诉纲吉……啊?”不对,我停下动作警惕地把鱼放下。“什么对上?”
草壁居然面露难色。我瞪大了眼觉得不可置信,拍筷子抗议:“我都已经听到了!我日语学得也不错!”
草壁又叹。“倒不是因为那个……”
“这个信息对于风纪财团来说不算机密,只是信息真实性暂时还不确定……”他不知道从哪里摸了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那根草一咬上,他整个人气场就陡然一变,眼中射出精光,浑身散发出一股身经百战的靠谱秘书气质。
总裁秘书从他基本不离身的公文包里掏出两张照片。
“但是……如果结合刚刚暗杀部队的传来的消息,那么整件事情就很清楚了。”
两张照片被他摊开在桌子上。
“六道骸有所动作,而他的计划大概是,利用库洛姆,将古罗·基西尼亚诱离意大利的部队,单独消灭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