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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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这个称呼,夜久全身僵硬。
就好像,冷不丁地被人从梦境中唤醒,他好像全身瞬间被卸了力,杀意也在略微有些平息下来。
真奇怪啊,明明那是一段辉煌的岁月,但他却没有任何怀念,又或是喜悦,只有一种难于言喻的感觉。
一定要说有什么类比的话,那大概就是在酒吧里、当他正与一见倾心的帅哥警察打得火热,却冷不丁地遇到了童年里凑在一起打发无聊时光、如今已经却成为地痞无赖的那些人一样。
他并不讨厌后者。
却也从来不希望,这两个世界会重叠——即使,这是其实注定的事。
“……”
他微动嘴唇,本能地想去否认。
但犹豫许久之后,他却最终改变主意,收手停止了攻击。
“如你所见,我还活着,棘鸟。”
“……”
眼泪再一次从女人的眼眶里流下来。
往日浮现脑海。虽然是一百多年前开始的事,却似乎依然历历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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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出生起,棘鸟便生活在“浮光城”的外围、名叫“涡罗区”的街道里。
那里是隐民的聚集区,因为工作机会少,所以大家生活都不富裕,但总体而言邻里和睦,还能算是个安逸的地方。
但一河之隔的“粼岛”,就不是这样了:
污水横流、废墟遍布,到处是小偷、骗子,成群结队的流浪孩童,是个不折不扣的混乱之地。
因此,她不知道那名黑发蓝眸的少年,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
只记得首次见到对方时,正是清晨,她隔着河岸,远远看见穿着制度的官方人员聚集在粼岛上。
“那是治安员么?好奇怪,他们居然会这么多人一起去粼岛。”她问自己的姐姐。
花骷回答她,“那可不是治安员,那是巡溟员。”
“巡溟员?那是对付那些魔兽的?”
“是,听说前天夜里,粼岛上有群醉汉大半夜闹事,到处嚎叫禁忌之语,其中一个得了疯血病的还魔兽化了,所以巡溟员才会过来看。不过要我说呢,那房子明明更像是被陨石砸的吧?”
顺着对方所指的方向,棘鸟看到一座半倒塌的房屋,屋顶上是巨大的坑洞。
虽然似乎很严重,但实际上这种事每隔几个星期,都会在粼岛发生,她也见怪不怪了。因此,真正吸引她目光的,其实另一边发生的事:
事故现场不远处的河堤上,一名黑发少年正躺着睡午觉。
那其实是个很奇怪的场景:巡溟员们神色严肃,举着各种仪器到处测量,而居民则全躲在室内、在窗口处警惕地窥伺着。唯有那名少年酣然沉睡,最多在巡溟员路过时翻个身,仿佛世间一切都无关紧要。
直到巡溟员散去、夜幕降临,对方才起身打了个哈欠,消失在黑暗的街道里。
真是奇怪的人,她想。
再一次见到,则是几个星期后,涡罗区的社区餐厅里。
作为社区集会的志愿者,棘鸟负责分发食物,那名少年在队列里,像其他人一样等待着。
她知道对方不是社区成员,只是个从河对岸混过来的粼岛人,所以不应该给食物。然而,当她看到那双对着墙面发呆的蓝色双眸后,还是改变了主意,给对方加了大大的一勺烤肉沫配豆子,以及土豆泥。
少年拿过食物,就端着餐盘去了角落。
在那熙熙攘攘、人声鼎沸里,他从未与任何人交流,只是安静地吃完、归还、然后无声无息地消失。
……果然有点奇怪呢,她心想。
在那之后,棘鸟偶尔会再见到少年。
有时是粼岛的河岸,有时是在涡罗的社区救济点,有时是在街道上的树荫下。社区里的其余人,自然也都渐渐注意到这个不速之客,但对方衣着干净、眉目英俊,身材挺拔纤瘦,是能轻易让人心生好感的类型,在加上也从不闹事,因此也都就默许了。
只是对方很少与人主动交流,也没人知道他的名字。
就好像街道上的流浪猫,有时会去吃行人提供的食物,却从不真正在乎,只是自顾自地舔舐自己的毛。
就这么过了好几十年,他们都从少年长成青年。
有一天,惨剧降临在棘鸟的身上。
她相依为命的姐姐,花骷,突然失踪了。
对方原本只是照常出门购物,但过了整整一个晚上,也没有回来。
棘鸟觉得不对劲,心急如焚,去对方会经过的地方挨个询问,没有结果后,又改为到处发传单。这么持续了五天,她终于打听到,有人说曾看见花骷被带进“白顶屋”。
那是巡溟会设立在涡罗区附近的分部,她们两人都是普通市民,实在没想到花骷会怎么得罪当局,于是便去问。却万万也没想到,对方听到花骷的名字后,立刻把她轰出来。
她不甘心,又去尝试了几次,却都未果,只能无助地往回走。
路过一座破败的、曾经用来纪念某位英雄的纪念堂时,她终于忍不住连日的失望,低声哭泣起来。
就这么哭了十几分钟,她终于察觉到有人在看他。
正是那名黑发蓝眸的奇怪青年,他正坐在那座英雄雕像的肩膀上,下巴抵着人像的头顶,低头望着她。
那纯蓝色的双眸在黑暗里幽幽发光,如同冰冷的火焰。
“……”
“……”
他们两人对视着,谁也没说话,直到棘鸟注意到,对方的目光一直时不时飘向她的口袋。
她擦了擦眼泪,掏出饼干,“你要吃吗?”
青年接过后闻了闻,有重新还给她,“这不好吃,我才不要。”
棘鸟很是惊讶,“你说话了?”
对方没回答她,只是慢慢地开口,“我知道哪里有吃的的,你要来么?有很饼干,还有很热的烤鸡,而且是免费的。”
“哪……哪里?”
“白顶屋。”
“你……你是说巡溟会的那个分部?”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