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夜久曾觉得,自己在一段时间里,都不会特别想见群青了。
因为在卡厄泽里成功骗过对方后,他就进入了某种贤者模式——换而言之,就是人在目的达成、经历过极度兴奋后,会在短期内变得淡定,甚至无欲无求。
但看到对方时,他知道他错了。
青年骑着黑色骏马,垂目望着他,一袭深色风衣在风中飘动着,几乎要融入枝叶和楼宇形成的阴影。但明亮的日光却恰到好处地,从缝隙中倾斜而下,照得那头白发与手背都好像在发光。
为什么世界上有这么帅的人咧?真是太可恶了!简直是神对我的恶意!夜久心里直嘀咕。
盯着对方直直看了十几秒后,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身份——“梦丘”这么做,显然是非常不合适的。
他只能压制住内心的躁动,做出平静之态,“原来是辰骨巡溟官,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折返回来了?”
群青眼眸紧锁着他,似有幽光闪过,又很快变回平日的淡漠,“垂天院得知雨书的死讯,我作为他的搭档,被要求来替补他的工作,顺便查明真相。”
“……真相?雨书督查员不是被魔兽所害?尸体也被运出去了,这种事情,还有什么好调查的?”
群青没有正面回答,转移了话题,“只有你一个人?其余人呢?”
“我出了意外被打落山崖,和他们失散,还弄丢马匹,所以才迷路到现在。”
“哦,是这样。”
群青似乎并不意外,从包里拿出卷粗绳,一头拴在马鞍上,一头扔给夜久,“这里不能久留,我们走吧。只是这匹马年纪大了,驮不动两个成年男人,你拿着这根绳子跟在后面,就能保证不走散。“
说完后,他快速扫了几眼四周漆黑、空无一人的窗户,然后拉动手中的缰绳,指挥马匹掉头。
“啊,才到这里,怎么这么快就离开?”
夜久奇怪地问,但随即明白过来对方这么说的原因。
这里已经被废弃了至少一百多年,建筑怎么还会这么完整?至少也要塌个屋顶之类,但是现在呢?最多也就是积了很厚的灰尘罢了。
这里……一定有古怪。
绳子上传来拉力,催促着他。
夜久迈开脚步跑了起来,不再思考这些。但是当他望向群青的背影,想起对方刚才的话,于是再次咧开嘴,露出恶劣的微笑。
他说“查明真相”?难道,雨书并不是被魔兽所杀?而是被团队中的某个人?
也有可能,毕竟雨书的伤口没有魔息,还是比较好伪造的。
哈哈哈哈……贤者候补竟然在第一天就被暗算,这何等好笑。
难道是子爵做的?领主来守垩原当伯爵,这件事本就处于灰色地带,垂天院很可能趁机通过神殿施压,在队伍里安插人手。子爵必然不愿意,但明面上却因为需要巡溟官解开封印,因此不能拒绝,所以才采取这种方法,伪装是魔兽所为。
……有意思。
只是他才兴奋没多久,很快又意识到什么,悄悄摸了摸口袋里的东西,眉毛转而微拧起来。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糟糕了……雨书之死,会不会和这块石头有关系?那他偷偷拿走了它,会不会被巡溟官怀疑?
我是不是应该,现在就把它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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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青策马在林间一路疾走。
夜久在后面徒步追着,时间一长,不免有些气喘吁吁。
怎么感觉,我好像是个被士兵押解去流放地的罪犯……他心里嘀咕起来。
下次绝对不选梦丘这种缺少运动的家伙了!简直就是神族之耻!傀儡师了不起吗?可以平日里不好好锻炼吗?
群青在马背上转身望他,表情很是悠闲,语气中带不让人察觉的笑意,“梦丘先生是神城首屈一指的傀儡师,释放傀儡代步,不是更加简单吗?”
“……”
夜久语塞,他不是真正的梦丘,自然不能操纵傀儡。而且,他也不能当着群青的面,使用自己的役灵,“因、因为我喜欢徒步。”
“……呵。”
群青发出一声不会被对方察觉的轻哼,刚想回身去,却挪了挪眼注意到什么,下意识叫停了马。
“怎么了?”夜久疑惑道。
“伤口。”
夜久低下头,这才意识手臂伤口因为大幅度地摆动,又有了流血迹象。此时群青丢来了绷带和药物,他一把接过,重新包扎起伤口。
“谢了,物资都在大部队,只是之前随便缝了缝。”
群青听言,微动了动,却最终扭开头。
他的目光落在一旁的树上,安静地看着等夜久做完后,才再次开口,“既然你喜欢快走,再快点应该也无妨?这匹马不认识近道,所以要抓紧时间。”
说完后,他伸手喂马吃了些药草,然后下命令。
马前蹄腾空,快乐地嘶鸣几声,落地后立刻开始飞奔。不仅如此,他还增加了速度,四蹄生风,简直要飞起来似的。
……啊啊啊?
夜久刚因为群青的帮助,心生了点细微的感激,此刻却瞬间瞠目结舌,只感觉有一股强大的拉力差点把他拖在地上摩擦。
什么?你不仅突然让它快跑,还给它吃惊风薄荷?
这是作弊!犯规!
他在心里骂骂咧咧,稳住身体,努力追赶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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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路程很顺利,他们在傍晚时,远远看到了以太宫。
它的建筑风格与阿伊索格类似,只是更为宏伟,灰砖的墙体连一片,红瓦的尖顶在夕阳下闪闪发光,整体看上去气势逼人,如同俯视着整座山丘的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