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地底的事情,群青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已经见了底。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释放出了几乎剩余力量,化作光息流和盐风吹入街道,然后再往四周的森林扩散。
等等,那是什么?
群青似乎感觉到什么,瞬间移动到村子另一侧。
在镇外的森林中,那些弥漫鱼腥味的腐败枝叶间,他找到一朵破破烂烂的明灯水仙。这是锁海在祷天祭礼上送给云栎的圣花,一直被后者好好的保管着,这次任务的时候更是随身携带,却不知为何掉落在了这里。
好不容易找到一点线索……竟然是这种东西。
无名火在群青心中窜起,他差点抬手将花付之一炬,但还是及时忍住,将它收了起来。
他打起精神,继续寻找着云栎留下的微弱气息,结果竟然是顺着魔兽的踪迹,一路进入了森林深处。
最终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件染血的外套。
群青紧紧抓着它,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件几乎只剩下了破布片的衣服,上面由他亲手写下过不少的保护性咒文,是之前他送给云栎的歉礼。
就连它都已经破破烂烂成了这样,那云栎的血肉之躯……岂不是。
不、不会的。
他不可出事,也不可能会死。
我明明已经反复告诉过他,不要去对付魔兽,也不要当什么英雄。
云栎只是看上去有点脑子不太好使,但实际上是个聪明人,所以他应该只是单纯地把魔兽引走了,不可能正面和这些家伙们交战。
…
正当群青独自站在树林中愣神时,一个人影如流星从天而降,重重砸在他的面前。
来者是锁海,全身上下散发着凌厉的煞气,平日里温和的棕眸里泛着红光,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愤怒。
“击毁了神塔的人,是你吗?”
群青完全没有心情搭理对方,也不觉得自己的回答会有什么意义,因此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拿起那件血衣迅速闪身撤走。
他一边在林中穿行,一边再次集中注意力,企图再次捕捉空气中的气息,只可惜任凭他的光息如何在黑暗的雨中游荡,也感觉不到任何的有关于云栎的踪迹。
这种不应而走,无疑流露着“默认”的讯息。
锁海没有放过群青,以更快的速度追了上来。他因愤怒而强大,高浓度的光息尖叫着,聚集于他的手中,瞬间以冲击波的形式击中了目标。
“……”
群青闷哼了一声,一路滚下山崖。
虽然说勉强避开了要害,但由于他早已经筋疲力尽,所以没来得及采取足够的防御。
不仅如此,四周的草木似乎也在帮助锁海,纷纷以最尖利的荆棘枝条来迎接他。
群青觉得右臂可能是脱臼了,肋骨应该也有一定程度的骨折,而且肩膀的皮肤很可能已经被树木贯穿或者割伤。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什么战意,只是咬牙将关节掰了回去,又随意地止了血,然后继续着逃亡和寻找。
即使他的内心知道,这已经没有什么意义。
几天前,听到他那番说辞后,云栎同意了计划。
对方微微红着脸,用力向他点着头,“好,我会留下来看守结界,等时机成熟,就释放你的役灵,摧毁掉神塔。”
虽然那时听到的语气很坚定,但是群青知道云栎其实很不安,因为在那几天里,对方每天都会重新练习光刃之类的基础技术,试图重新捡起那因为贪玩而荒废的法术能力。
一直到有天晚上,云栎终于和他谈起了顾虑,“让我独自留在小镇里保护其余人,总感觉……有点害怕,如果我坚持不住怎么办?”
“我会反复测试那个结界,不会让它破碎的。”
当时群青这么安慰对方。
但是,云栎明明根本不赞同他的计划。
是他强迫对方勉强自己,完成根本不属于自身职责和能力范围内的事,但是相对的,他却没有履行自己诺言,保证结界的安全。
换而言之,这是他的责任。
他害死了云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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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群青躲藏进了落叶堆里,又借着雨势来隐藏自身,锁海依然再次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迅速地锁定了的位置。不仅如此,那攻击也似乎强了好几倍,光息流所过之处,就算是雨水亦闪出了火花。
人在受到外部刺激和压力时,会使出平时没有的潜力,锁海就是这样。
但是群青却感觉自己已经到了极限,他不知道要如何应对。
又或者,他并不想应对。
所以除了逃跑之外,他依然没有其余任何动作,只是放任那攻击灼伤皮肤。然后,他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继续用才脱臼过的手支撑着身体、拨开树枝继续前进,一直到泥水混着植物碎屑一起粘在伤口处,钻心的疼痛涌进大脑。
躯体的痛苦并非坏事,至少,可以暂时麻木他的神经。
枝叶的碾压声响起,锁海再次找到了过来,他的指尖迸发着火花,歇斯底里地大吼,“为什么?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毁掉这一切?”
虽然他的语气满怀愤怒,但是说着说着,又变成了某种失望与自嘲,“当时你来到这个小镇的时候,我竟然还在想,我终于能见到我的同胞了,我们能互相理解、并肩作战……”
“太可笑了,我竟然还想着……既然你帮过我,我帮过你,你救过我,我也救过你,那么我们会成为同伴的……”
光芒再次坠落在地上,短暂地蒸发雨水,水蒸气组成白雾,飘散又消失。
地上留下一块烧烂的衣角,群青再次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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