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让江舟退下,独自坐在窗前,细细擦着刀身,不由得想到崔允的话。
我知道,将军一直因为元奎的死,对阴律耿耿于怀。
陆衍心里拧成了一个疙瘩,烦躁地把擦刀布扔在一边,扛着刀往军营走去。
陆衍来到军营,找来陈仓询问军中近况,陈仓如实回答。
陆衍鸡蛋里头挑骨头,寻了李小伍一个错处,当众执行鞭刑,将李小伍抽了个半死不活。
结果,李小伍烧了三天,第四天清晨便死了。
傍晚,陈仓压着情绪,来找陆衍汇报军情。陈仓话里话外带着刺,句句不提李小伍,句句都指向李小伍。
陈仓惹怒了陆衍,陆衍下令将陈仓绑起来,用以下犯上的罪名把他吊在高处示众,不给吃不给喝,三天后才把他放下来。
第五天夜里,周起怒气冲冲地来找韩万夫告状,说那帮新兵蛋子合起伙来,把孙符的坟给刨了,陈仓明明知道这事儿,却坐视不管。
这事儿可把韩万夫给气坏了,周起在一边气愤地道,陈仓何止坐视不管,我看孙符的坟就是他指使下边的人刨的,这成什么了,简直不把咱们放在眼里。
韩万夫更加生气,周起继续抱怨,说崔允在朝堂上驳咱们将军面子,不让咱们去打天龙族,就是在逼着将军向陈仓低头。
韩万夫恼怒不已,骂道,低他奶奶的头,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王八羔子,咱们替南阴打天下的时候,陈仓他们还在撒尿和泥呢。
骂完了,韩万夫道,这口恶气必须要出,不把陈仓这小子打的满地找牙,这口气算白受了。
周起道,自从上次出事以后,将军明令禁止打私架,陈仓也没做错什么,寻不到理由揍他。
韩万夫道,找什么理由,我们不在营里揍他,周起问,那去哪儿揍他?
韩万夫让周起离他近点儿,在他耳边耳语起来。
有天夜晚,陈仓约了人在沙华城一家酒馆喝酒,直到月落树梢,陈仓才从酒馆出来。
陈仓与那人出了酒馆,走在一条无人的小巷里,边走边大着舌头聊天。
突然,从墙头落下来几个身穿黑衣的蒙面人,把陈仓两人套进麻袋里,兜头便打。
陈仓喝了酒,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被拳打脚踢了好一阵,才被打清醒了。
陈仓忽地恼了,蹿起来把打他的人甩了出去,甩了老远。
蒙面人知道陈仓力大无比,没人再恋战,纷纷逃跑。
陈仓三下五除二把麻袋掀掉,抖着嗓子朝另一只麻袋冲去:“崔大人,崔大人,您……您没事儿吧?”
陈仓急急忙忙把崔允身上的麻袋掀掉,一看,崔允被打的鼻血直流,两眼淤青,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陈仓赶紧把崔允背起来,匆匆往判官府跑去。
次日是一个卯日。
阎罗大殿外的阶梯上,众阴官两两相谈,纷纷朝大殿走去。
陆衍与一武官相谈甚欢,远远地看到崔允顶着俩青眼圈走过来,半边脸还肿了起来。
陆衍和那武官见崔允这样,差点要笑出声来。
陆衍走过来,两根手指伸出来,指着自己俩眼睛笑道:“呦这不是崔大人吗?这俩眼是怎么了?崔大人批公文来着,还是指导人家推行阴律来着,熬夜熬这么狠,都成乌眼鸡了。”
崔允见了陆衍,老脸垮下来,袖子一甩,哼了一声就走了。
陆衍看着崔允气哼哼的背影,愣了下,心道崔允脾气还挺大,全然没意识到同僚们对他的指指点点。
武官走过来道:“陆将军,你知道崔大人是被谁打的吗?”
陆衍幸灾乐祸地笑道:“被人打的?哈哈哈,谁这么才华横溢,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动咱们殿下眼前的红人?我得朝他行个大礼才行。”
武官难以启齿地低声道:“那个,我听他们说,是陆将军你给揍的。”
北风拂面,陆衍的笑凌乱在脸上。
阎罗大殿上,奚远很快点完了卯。
东梧遥遥望去,注意到崔允的脸,把拳头放在嘴边,遮住嘴角,轻轻咳了声,道:“崔大人,你的脸是怎么了?”
众官纷纷朝崔允看去,殿上一片嗤嗤的暗笑声。
崔允垮着一张脸,出列,如实奏道:“昨日晚上,臣从酒馆出来,遭到一伙强盗的攻击。那伙人把麻袋套在臣的头上,对臣拳打脚踢,直到把臣打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才离去。”
东梧道:“岂有此理?哪里来的强盗,竟敢伤我阴司命官。”
崔允道:“副将陈仓与臣一同被打,陈仓说打人的是镇阴军,为泄私愤下的手。”
“哦?”东梧看向陆衍,“陆衍,崔大人说的可是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