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看。”
“渡客楼原是前阴界时,一个善做买卖的阴商经营起来的一座酒楼,建在阴阳交界处,专做活人和死人之间的生意。后来这个阴商在镇阴大劫中丧了命,就由他的夫人杜若接了手,逐渐转了路子,不再赚活人死人的差价,表面上供勾魂使们歇脚用,内里实际上是做的皮肉生意。”
“里面有多少人?”
“大约有五十多个,除去掌柜杜若,有一个账房先生,一个跑堂,三个杂役,四个厨子,两个护院,二十多个接客的鬼女并七八个娈童,还有六七个侍女。”
“卫茅跟里面的人有联系吗?”
“卫茅好酒,没事常常往渡客楼跑,上上下下都和他混的很熟,有时候还会跟账房跑堂杂役喝上几杯,并没查到跟谁有特别的往来。”
“所以,你是在说,渡客楼和案子无关?”
“不,有关系,臣只是没查到卫茅和这里联系的证据。”
“有关系,怎么说?”东梧执笔蘸墨,边问边在册子上批着字。
“渡客楼的老板娘杜若,是寿命买卖的受害者。”
此话一出,东梧便停了笔,抬起头专注地听景程说起来。
景程告诉东梧,前阴界时,杜若尽了阳寿,来到阴界投胎。
她与一同投胎的鬼魂们说起自己一辈子身世凄苦,穷困潦倒。鬼魂们都说,地府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她一生坎坷一定是因为前世坏事做尽的原因。
杜若过了鬼门关,渡了忘川河,便在三生石上看自己的前世,但三生石上的景象出乎她的意料。
她前一世出生富贵人家,心地善良,仁慈宽厚,还常接济穷人。杜若觉得一定是判官误判了,于是去审判殿找判官,但被人打发走了,后来去几次都碰了壁,几经周折认识了一个管投生的小吏,一查才知道她的审判结果被更改了。
她原本应被判为中善,却改成了下善,而同一天来阴界报道的阴魂里,有一个人由下善改成了中善,这使得她和另一个人错换了人生。
杜若不忿,去冤案局报案,冤案局却将她搪塞回去,她更加愤恨,闹到上一层去,结果被倒打一耙,随便给她安了个罪名丢下地狱。
东梧听景程说到这,心里叹道,又一个赵悬济!
他执起笔,在册子上批起字,继续听景程说。
后来,杜若在地狱中煎熬了数年,直到有一天,夕颜公主去地狱里布施罪魂,从杜若面前经过,杜若硬是从酷刑中挣脱出来,抓住了夕颜公主的裙角。
夕颜公主听她诉说完冤情,将她救下,留在自己身边做侍女。
娲皇宫此时已无掌管阴界的实权,杜若见夕颜公主没办法给她申冤报仇,就借助夕颜公主,认识了许多有权有钱的贵人。
但杜若命运不济,没能如愿进朱门,最后嫁给了一个阴商,慢慢的将渡客楼发展成了一个声名昭著的酒楼,并收留了很多寿命买卖的受害者。
东梧道:“杜若想报复那些人,所以将这些受害者组织起来,企图扳倒他们?”
景程道:“是。”
“很好,跟我查到的情况差不多。”东梧边批字边道,“这么一串起来,这地鬼食魂案就水落石出了。渡客楼想让这些罪犯伏法,于是派出去一个女鬼引诱昭澜,将昭澜弄得半死不活,促使昭家从中间商那儿买寿命,然后渡客楼全程在背后盯着他们,为了把事情闹大,故意设计了地鬼食魂,再将碎魂片封在酒坛里,在宴会上闹得人尽皆知。”
景程点头道:“殿下分析的丝毫不差。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事臣要跟殿下说,他们交易的时候,把交易凭证弄丢了,是一把尺子,叫做六字尺。是被一个叫成嗣的人偷去了,此人应该是渡客楼派去的。成嗣因受到怀疑而入狱,最终自焚在大牢里,身上的确有一把六字尺。但沈潇那边觉得成嗣身上的是一把假尺子,他们怀疑真正的尺子在成嗣儿子身上。现在,沈潇他们和渡客楼的人都在找成嗣的儿子成安,殿下看,咱们要不要先下手为强?”
东梧头也不抬地道:“不必。”
景程道:“六字尺是很重要的证据,殿下不出手是怕打草惊蛇?”
“自然不是。”东梧将批完的册子放下,又拿起一本。
景程道:“难道殿下觉得成安身上没有六字尺?”
“有,而且是假的。”东梧从怀中取出一个盒子,“真的六字尺在我这里。”
景程惊讶地拿起盒子,打开它:“殿下何时……”
东梧道:“在成嗣弥留之际,我去找了他一趟。”
景程将尺子拿在手里端详:“竟不止买卖寿数这一种交易,寿数,命格,轮回道,孟婆汤,都成了他们赚黑心钱的工具,真是贪得无厌,无耻至极。”
“六字尺有阴阳两把,你手里这一把是阳尺,阴尺应当在卖家手上。”
“殿下指沈潇?”
“我说的是沈潇背后的人,你继续盯着沈潇,争取将他身后的人尽快抓出来,一网打尽。”
“是。沈大人背后不知是什么人,这样能藏,这么长时间都没有露出马脚。”
“藏的再好也有露出狐狸尾巴的那天。”东梧又批好一本册子,摞在批完的一叠上,“还有,护好成安。”
“什么?”
“我说,护好成安,别让他被渡客楼或者沈潇的人带走。”
景程不解:“此人还有什么用么?何必费这个精力?”
“成嗣将六字尺交给我的时候,以他儿子的安危作为交换条件。你先替我护好他,等我忙完了这段时间,便下界去安顿他。”
交换条件?亲自下界去安顿?唱的哪出戏?
景程觉得很是不必,但景程不敢说。
“是。”
“好了,没什么事就退下吧。”
“难道成安是哪位大人的远亲?”
“你很好奇?”
“不,殿下误会了,臣一点也不好奇。”
“嗯,退下吧。”
景程告了退,出殿门的时候一巴掌拍在自己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