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宫婢皆悲戚,嘉敏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侍奉完汤药看护她睡下才走出去散闷。
钟氏皇后对此次七夕夜宴尤为重视,宫人早早以青竹戴绿荷系于庭中当作承露盘。到了晚上,已婚夫妇会陈瓜果焚香跪拜于中庭,饮清露以证夙缘,望双星保佑夫妻和顺恩爱美满。
傍晚,周娥皇下床梳妆,她曾创高髻纤裳及首翘鬓朵之妆,风姿绰约婉丽端雅,为南朝宫人竞相效仿,今日也是做这等装扮。只是厚施脂粉亦无法遮掩病容,好在只是参加夜宴,想来旁人也不大瞧的出来。
梳妆毕,颤颤巍巍站起身,突然大口喘气,颤声道:“嘉敏……我……我不成了……”话音落一口鲜血喷出来,连衣襟也染红了。
“姐姐……”嘉敏花容失色抱着她倒下的躯体大声哭喊:“姐姐,你不要吓我……”
好在母亲并李煜和钟皇后都等在寝房外的花厅里,听得声响全都进来了。
李煜慌忙把已昏迷的妻子抱到床上,命人快去传太医。
钟皇后面色一寒冷冷道:“且慢——”
众人吃惊不已,听她又屏退宫婢,缓缓道:“从嘉,你总该知道今夜七夕之宴的意图究竟是什么,如果此刻传出娥皇吐血病倒的消息,后果如何你能想象的到吗?”
见李煜恍然不知所措,嘉敏哭道:“皇后娘娘,姐姐已然如此,还顾得上什么七夕之宴,难道不是她的性命更重要么?”
钟皇后皱眉道:“嘉敏,你尚且年幼,对朝中之事茫然不知,哀家不怪你。可非是哀家不近人情,兹事体大,眼下必须先想办法解决夜宴的事才行!”
周夫人急道:“皇后娘娘,娥皇如今哪里还参加的了夜宴,求你不要再为难她了?”
“娥皇自然是不成的!”钟皇后心思急转,突然看向嘉敏道:“眼下想要马上请太医来给娥皇诊治倒也不是没办法……”
李煜泣道:“母后,什么办法你快说呀,再晚一些我怕娥皇支撑不住。”
钟皇后沉声道:“哀家瞧着嘉敏的体态和模样都和娥皇有几分相像,若由她能扮成娥皇来参加夜宴,大约也可以以假乱真,那这场风波自然也就平息了。”
嘉敏怔然不语,和李煜面面相觑。
听皇后的意思乃是让嘉敏代替娥皇之意,而且这个“代替”会否演变成“取代”怕也难说,周夫人不禁也有些慌张,颤声道:“皇后娘娘,此事怕是……”
她想说“使不得”,钟皇后却凉凉瞥了她一眼,冷冷道:“此事非但关系到娥皇的性命,还有仲愚将来的储君之位能不能坐稳,本宫想周家不至于这般不识大体,你说是不是,周夫人?”
周夫人惊骇不已,可她也不得不承认皇后的深谋远虑,只得回头规劝嘉敏以大局为重,权且如此行事。
嘉敏无奈只得应许,初次扮起高髻纤裳及首翘鬓朵的妆容,只是她身量不足,尚且撑不起这宫装。
李煜瞧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遂小心陪在身侧,开宴时钟皇后特意将宫灯灭了数盏。虽有宫嫔盯着嘉敏的脸,觉得有些怪异,可看不真切,只得向同伴摇了摇头,示意并不确定。
依照钟皇后的指示,嘉敏足足在风露中坐了两个时辰,还饮下一些甘甜蜜酿,期间身体并无异样。
到后半夜,承露盘中已接了不少露水,钟皇后遂命宫人将荷叶取下来送到已婚夫妇手中,再由李煜和嘉敏带着众人跪于拜月台祭神明。
那荷叶盘中的露水是要夫妇二人一起喝的,嘉敏有些为难,可又不敢说什么,只是泪盈盈地低头。
李煜情知委屈了她,小声道:“嘉敏,今夜你只当自己是娥皇,若实在过意不去,事后姐夫再好好向你赔不是!”
嘉敏无言以对,此事她若不应下来,太医就无法前来救治姐姐。如今走到这般地步,隐隐觉得愧欠自己的赵哥哥。转念又想赵匡胤乃是个深明大义之人,大约也不会怪她,遂轻颔首。
两个人捧着那荷叶露盘凑到嘴边啜饮清露,余人皆随之。
待祭礼结束,返身回宫之时竟被宫人踩到了拖地的裙摆,嘉敏惊呼一声向后倾倒。
李煜慌忙伸出手臂去抱她,“嘉敏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