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的盖子被关上后不久,周灼感觉到一种悬空的感觉,于是他立刻将手扶着箱壁上,以此保持身体的平衡。
周灼想着程据方才说的话,这些年来女郎的消息他都是通过程据的转达才知道,更不用说与女郎见面了。
他只知道女郎从金墉城出来后便变得沉默寡语,原以为是金墉城的软禁日子让女郎伤了身,于是他便让程据平日里多去照料,却不曾想从程据那儿得知,女郎身子不爽利是因为怀了身孕。
周灼先是松了一口气,而后心中又有些空落落的。
当时太子尚未登基为皇,他知道女郎怀有身孕的消息后喜出望外,当下便赏赐了太子妃宫殿里的所有宫人。
不过先皇并不似太子一般把心思放在女郎身上的,因为当时太子的美人谢玖生下了先皇的第一个皇孙。
谢玖怀孕后为了保护腹中的孩子,于是寻求先皇的保护,时为太子的官家对此并不知情,等知道时孩子已经三岁了。
隔着木箱,周灼隐隐约约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
“这是皇后娘娘吩咐下来的药材。”程据说道。
“需要开箱检查。”
“这种药材特殊,需要密封保存,不然药效会减半,不如你去回禀皇后娘娘,看看怎么处理?”
又过了一会儿,那个看守的侍卫回来,然后对着他们一行人说道:“放行!”
箱子再次被抬起,等箱子再次被搁置在地面的时候,周灼感觉到四周安静了下来。
紧接着箱盖被从外面被打开了,充盈的空气以及暖黄的光线投入这个四方世界。
“阿灼。”
周灼抬眼看去,然后看到了自己魂牵梦绕的一个面孔。只不过稚气已经从那张面孔上褪去,柔黄的烛火照在那人侧脸上,平添了柔和的光芒。。
贾南风的手仍扶在箱盖上,她俯视着周灼也不着急,似乎是在等周灼开口。
周灼心漏了半拍,他想起了那年三月,对方也是这么笑脸盈盈地盯着他说: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三月桃花盛开,灼姿怒放,颜色非常。待四月芳菲将尽,便是零落花雨,随风飘动,也应了那句随心所欲......”
“你腿不麻吗?”贾南风终是看不下去了,伸手将周灼从箱子里拉出来。
周灼仍是有些恍惚,只是身体条件反射地顺着贾南风的动作站起身来,然后从木箱里跨了出去。
周灼出来后,发现贾南风一直看着自己瞧,他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然后发现程据给自己准备的内侍服饰上沾上了白色的粉尘。
周灼赶紧解释道:“应该刚才蹲在箱子里沾上了里面积攒的药屑......”
说着,周灼拍了拍自己的衣裳,白色的药屑拍了几下便没了,余下的只有空气中的淡淡的草药味。
周灼想起了自己过去那段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时光。
那时他为了填饱肚子到处行乞,每天一睁开眼就只想着今天这顿该怎么解决。他被饭馆伙计追赶,与狗抢过吃食,抢过路人的钱。
他遭受过各种谩骂、白眼、殴打、歧视......但谁又能想到,那个被众人掩鼻嫌弃的乞丐,如今成了被洛阳追捧的周小史。
不过周灼不曾在乎过这些,他在乎的只有眼前之人......
贾南风挥手叫来一直躲在暗处的婢女:“无姜,拿一套男子的衣物来。”
那个叫做无姜的婢女应了一声后,离开了宫殿。
周灼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他害怕眼前的人会嫌自己脏,也害怕她会讨厌自己身上的味道。
后来周灼同程据说起这事,结果程据一拍脑袋,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怪不得皇后娘娘的院子里的奴婢都是女子,连个内侍都没有,我原先还以为是官家故意安排的,现在看来可能是皇后娘娘自己嫌弃内侍。”
周灼觉得程据说的没有什么依据,只当是他胡言乱语,他当初那个肮脏的样子女郎都不嫌弃,又怎么会嫌弃身体残破的内侍呢。
*
无姜很快回来,回来时手里拿着一套华服,款式不似宫中的样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