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阿宸道:“新年快来了,你有没有什么愿望?虽然我被困在这里,但若是你想出宫,我还是会想办法帮你送出去的。”
阿宸本可以在年前出宫,如今却被我连累只能困在这金墉城里。每每想到此,我都觉得愧疚万分。
“奴婢现在只想陪在娘娘身边。”
“我如今被关进这金墉城,能不能出去还未可知,若是三年五载还好说,但若是关上个十年,或者直接定我个死罪,你跟着我便是一点好都得不了了。”
“奴婢心意已决。”
“你还是再考虑考虑,等你想什么时候出去再告知我一声。”
阿宸低下头。
我知道她平日里看着冷淡,也是个死脑筋,一旦认定的事情,几头驴都拉不回来,于是我也不再多言,转身去了卧房。
*
冬日寒冷,木炭有限,我和阿宸将一个最小的屋子作为卧房。平日里我睡在床上,阿宸则在打地铺。
一开始,我说地板那么冷,让阿宸同我一起睡床上,但阿宸却拿出身份有别的一套说法拒绝我。我这都是进金墉城的人,还有什么尊贵的,于是我好说歹说,但阿宸就是不愿,那个时候,我不由感叹封建等级制度荼毒颇深。
深夜,火烧的正旺,木炭被烧得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这声音将我惊醒。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恍惚间似乎看到一张人脸在床顶漂浮着,炭火微弱的光打在那张脸上,形成了明暗面。苍白的月光照进室内,平添一层阴森的气息。
我猛地闭上眼睛,用被子捂住自己的脑袋,以此隔绝与外界的联系,试图说服自己这只是幻想。
但即便是遮住了眼睛,我依旧能感觉有人逐步靠近,耳畔有人在低吟。
“娘娘,你没事吧?”
“阿宸?”我试探性问道。
“是我。”阿宸的声音再次传来。
我将被子慢慢地拉下,露出一双眼睛。
只见黑暗中出现了一小团橘黄色的烛光,阿宸正半蹲在床边看着我,此时他手里拿着一根刚点燃的蜡烛,橘黄色的烛光照在她的脸上,勾勒出五官的轮廓。
烛火的暖意驱散了夜晚原有的恐怖气息。
我将一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来,而后握住阿宸放在床头的手。阿宸的手十分温暖,我能感觉到从她身上传来的温度,以及手心微起的薄汗。
犹豫了一会,我还是问道:“阿宸,你能不能陪我一起睡?”
之前我同阿宸说过这事,但都被她拒绝了,但今夜......若是可能......或许阿宸会同意也说不定呢......
阿宸听到我说的话后迟疑了片刻,就在我以为今夜她没准会同意我的请求时,却听到她说:“奴婢会在这里守着娘娘的。”
“就一次,就陪我这一次?”
“奴婢不可......”阿宸再一次拒绝。
我看着阿宸,不知为何想起了过往发生的一些事情,这些年来,从贾府到东宫,每当我犹豫迟疑时,都有一双无形的手推着我前进。我遭人算计,但也间接害死了无辜的人,我既是被害人,同时也是加害者。
即便我所走的每一步都不是我所期望的那又如何,伤痛依然形成,死者也无法复生,这便是我的错......想到这一种委屈的情绪在我的心中蔓延开来,鼻子泛酸,眼眶跟着红起来,紧接着眼泪不自觉地顺着眼边落下,浸湿了枕头。
“娘娘.....”阿宸伸手想帮我擦去眼角的泪水。
“我没事。”我抬手挡掉了她的手,然后转身,脸朝向墙壁的方向。
我闭上眼睛,努力控制自己的眼泪不要继续流,但眼泪却不停使唤。
不知过了多久,烛火被灭了去,房内再次回到了最初的黑暗,寒风似乎从被褥的缝隙中钻入,让人感觉到透骨的寒意。
不能软弱,要坚强,在这里你只能靠你自己......即便我不停地在心底重复着这句话,但却没能抑制住自己不断往外流的眼泪,以及喉咙发出的呜咽声。
忽然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紧跟着似乎有东西压住了被褥,我吓得急忙用被褥盖住头,试图无视这些动静。
忽然一股熟悉的迷迭香传来。
“娘娘别怕,是我。”
我愣住,一时忘记了害怕,身后似有热源,不断地传来一阵暖意,驱散着夜晚的寒冷,较人安心。
我闭上眼睛,渐渐进入了梦乡,意识模糊之际,似乎听到阿宸的声音传来:
“奴婢会一直陪着娘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