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站着的宫人不少,阿宸不说话反倒是给了我一点面子。
我清了清喉咙,然后指着纸上方的图案说道:“这是用纸做的木鸢,用竹子制作基本的骨架,然后糊上纸,便可直接在天上飞啦。”
我话音刚落,便感觉到有不少目光落在我的身上,不用想也知道是来自那些站在边上的宫人的。
他们或是惊讶、或是疑惑,又或是觉着我痴人说梦,不过我也不在意。成天被约束在这东宫中,若是真发了疯,反倒是好事。
纸上的墨水此间干了不少,阿宸将画纸细心地收了起来,然后几天之后给我带了一个纸鸢回来。
我看着阿宸带回来的纸鸢,一脸惊喜。
那个纸鸢真是好看极了!不仅图案比我草图上画的要精细不少,而且还涂上了鲜艳的颜色。
阿宸逆着光站在房门口,光线透过她手里的纸鸢,在屋内的地上落下五彩缤纷的光,光斑影影绰绰,如有彩色琉璃在地上流转。
我站起身冲了过去,原先是想给阿宸一个大大的拥抱,却不料快到阿宸身边时却踩到了裙缘,直接摔了过去。
到了皇宫后为了配合不同场合,一天得换几套衣服,换的次数多了,也失了选衣的乐趣,便将选衣的事交给了锦瑟。
今日锦瑟说织室送来了缘裙,说是新样式,其实不过是在原有的交窬裙的边缘再加一层荷叶边,虽说是挺好看的,但也长上不少。
我原担心会将阿宸给撞到地上,但阿宸却比我想象中站得稳,不仅没被我连累,还扶住了要摔倒的我。真是难为她一手要拿着纸鸢,一手还要抱着我。
我站直身子,将脚边的裙缘抖了抖,然后拉住阿宸的手,正想往外头走去,却发现阿宸的手不似往日。
我执起阿宸的手,摊开一看,阳光下,却见她的手多了许多道细密的划痕。
我道:“你手怎么了?”
之前阿宸从浣衣处调回来后,我便拿了许多的面脂给她涂,原是恢复了不少,怎么突然间又多了这么多伤痕。
阿宸语气平常地说道:“只是干活的时候不小心被划上了,伤口不深,很快就会好的。”
我反驳道:“做什么活会......”说着我的视线落到了那个纸鸢上。
纸鸢难做主要是竹架难做,支架若是不轻,纸鸢便飞不起来,所以做纸鸢的竹子需要经过多次打磨,才能达到韧而不断的效果。
这纸鸢原本我是想做好后留给贾谧的,如今却觉得舍不得了。
纸鸢做好后,我便三天两头地和阿宸在外边放纸鸢。说是在外边,不过也只是在东宫外寻了个比较广阔僻静的地方罢了。
我看着那只纸鸢从近地升起,它超过宫墙,然后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我仰头看着那只飞在天上的纸鸢,忽然明白为何在后代皇宫之中,秋千和纸鸢这类事物会如此盛行。那些能够高过宫墙的事物,无非也是带着造物者对自由的渴望。
于是我索性放开手中的线轴,任那只纸鸢随风飞舞,最后成为远空上的一抹红。
不过我这仅剩的乐趣很快便被司马衷给掐没了。
司马衷给东宫下了纸鸢禁令。这哪里是给东宫下的禁令,这分明就是给我一个人下的禁令,东宫除了我,谁还会玩纸鸢这东西?他就是见不得我开心。
张泓替司马衷解释,说我放纸鸢若是被官家看到了,定会责难太子,说他玩物丧志。
虽说我与司马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对这事我却不以为然,官家最近为了齐王的事情焦头烂额,整日和贾充荀勖想着如何压制齐王一派,连胡贵嫔那边都少去了,哪里还有精力管纸鸢这类小事。
张泓见我无动于衷,又搬出了新的理由,说司马衷现在在服丧期间,若是这事被外臣知道了,定会参奏一本。
这话有理许多,于是我便不情不愿地将纸鸢压入了箱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