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骎觉得自己其实非常幸运,不仅没有淹死,而且还有山洞可以栖身避雨,这处山洞想来也是山中猎户用来歇脚之所,洞内还堆放有去岁冬天的干柴可以用来生火取暖。
更何况还有美人在侧。当然,如果这个美人能够不那么气哼哼、窸窸窣窣、哆哆嗦嗦地躲在山洞一角打火石,顺便还能给杨骎一个好脸色的话,那就会令他更加愉快了。
顾青杳忙活了半天,除了一两点火星子,什么也没砸出来,又气又急,主要是冻得瑟瑟发抖,这山中春雨真是寒意深深啊。
杨骎默不作声地把火石从顾青杳的手中拿过去,青杳很可气地发现他的手居然是热的!在水里跟条死鱼一样的人,现在居然生龙活虎,自己这个救人的人反倒直打哆嗦,什么道理?可恶啊!
杨骎手稳,只两三下就打出了火苗,干草为信一引,很快就升起了一堆火。
然后他很嘚瑟地嘲着顾青杳一笑,露出一排牙:“我厉害吧?”
青杳没有回应,一来是不愿意跟他太近乎,二来是也打不起精神来,她飞蛾扑火似的往火堆跟前凑了凑,伸出手去烤火,她的手指已经冻得伸不直了。
下雨天黑得早,山洞外除了雨水冲刷天地的声音再无其他动静,他们像这世上最初和最后的两个人。
火光中,杨骎看到顾青杳不仅冻得瑟瑟发抖,连嘴唇都青紫了,心中生出一股自责的情绪。
她是为了救我。
我有什么好救的?
她对我到底怎么个心思?
而这股自责不知为何莫名其妙地就转化成了愤怒,当然这愤怒是针对他自己的。
谁知道一开口全变了味道,听上去就仿佛在指责顾青杳似的。
“你傻不傻?这么大的雨也敢往河里跳!不要命了么?”
呃!老天爷,快听听这个杨骎在说什么屁话吧,青杳心里想,我救他还救出错处来了,这话任谁听来,都仿佛是他救了我一样!
青杳的不满几欲喷薄而出,奈何一时体力欠奉,先以又一个大大的喷嚏开局,一下就弱了吵架的声势,后面的排兵布阵节奏随之全被打乱了。
青杳调整策略,改为陈述语气:“要不是看县主为你掉了眼泪,我才不来,你淹死关我什么事?”
“她才不是为了我哭好不好!让她掉眼泪的另有其人,绝对不是我!”
青杳几乎下意识地从地上抓起一把砂土甩到杨骎的脸上,骂道:“你这人真不识好歹!”
青杳觉得这个杨骎简直无可救药了,这种人就该淹死!
不知为何她的思绪突然跟奔马似的飞腾起来,觉得县主要是早一步嫁给他就好了,这样他一淹死,县主还能继承他的家产,她人又年轻漂亮,往后人生不知怎么快乐自在又逍遥呢。
杨骎见顾青杳突然不说话,非常不甘寂寞地想要继续招惹她:“哎,顾青杳——”
然后他的目光留意到她裸露着的一双脚,鞋袜大约在捞自己的时候被河水冲走了,蔷薇色的大袖衫也不翼而飞,现下只有薄纱一件的半臂和襦裙缠在身体上,淋湿的衣裙没了垂坠的飘逸感,导致半条小腿都暴露着,小腿上被刘子净曾用鞭刑抽打过的伤痕虽然早已结痂成疤,但那伤口恐怕是太深太长,新生的皮肉和原有的皮肤还没有融合,此刻又被河水泡的发白肿胀,杨骎的心突然抽抽着疼痛起来。
顾青杳哪知道杨骎那么多幽深的情绪,单是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这人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的脚看,心下又多生出一分对他的厌烦来,心想罗戟都知道转过身去避嫌,这人倒好,还盯着看起来了!
青杳又抓了一把砂土甩在杨骎的脸上,打散了他那直愣愣的目光,然后把脚缩到身前,又使劲扯了扯裙摆盖住。
杨骎看她抱膝望火,却依然止不住瑟瑟发抖之势,就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
当然照他本心的愿望,自然是想把顾青杳身上的湿衣服都剥下来然后把人揉进自己的怀里,胸膛贴着胸膛,体温交换体温,耳鬓厮磨间再说两句喁喁私语,就这么相拥交股而眠,直到天长地久、天崩地裂……
想入非非归想入非非,杨骎也知道真要这么做了那就是耍流氓了,顾青杳那个性子,估计拼着冻死她自己也得把他推进河里再淹死一遍。
于是杨骎轻轻哂笑了一下:“那么小气,来,给你看看我的大长腿和纤纤玉足!我这腿年轻时候受过伤,累不得冻不得,我只是在烤火,你可不许说我耍流氓啊!”
说着把靴子甩到一边,把腿脚伸过去,凑近火堆,闭上眼睛露出个非常怡然自得的表情。
青杳见他闭上了眼睛,才幅度有限地伸出腿,往火堆跟前又凑了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