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通晓他心意,那道声音继续:“宝儿的手这么好看,脸一定不丑~”
容诉云并不知道世上有种癖好叫手控,但容诉云知道时下有人偏爱所谓“美足”,以三寸金莲为美,讲究“肉嫩骨软,尖窄平垂”,因而女子大多通过缠足使脚部显得小巧。
但他不喜,容诉云曾有远房表侄女年方四岁就以缠足,因痛楚日夜哭啼,以至站立都艰难。
所以这“邪祟”提及手,容诉云心里冷笑一声。呵,果然淫-魔邪祟。
当下某淫-魔邪祟还在放肆:“不看脸看手也行啊,让我再看看手哇!宝儿的手纤细干净,长长的,又白白的,肯定也香香的,这就是我梦中初恋才有的情手啊!”
容诉云拧眉不耐:“满篇赘言!”
“好吧,宝儿,我不说了……”
“也别喊我宝儿。”
对方顿了顿,从善如流:“好的,宝贝。”
“……”
“咦,你怎么不说话了?宝贝你说说话啊!”
这道声音吵吵嚷嚷,闹得容诉云耳朵疼。他烦躁地伸手按压脑穴,白皙指节清润如玉,清润双眸却透出一股杀气:“……我在想,是不是我死了,你这个孽障就会从我的身上消失。”
说着容诉云从怀袖拔出一把匕首,刀刃闪闪发光,利可削铁。
“!”那道声音弱了几分,“哎,不是吧,没必要玩这么大吧……”
容诉云眉眼低垂,还在看那匕首,低头又灌了一整杯茶水,体内那道声音瞬间安分了。好半晌,才幽幽冒出来,在他的心湖剧烈咳嗽着:“宝儿,你好狠的心啊。”
眼见着容诉云又要灌茶,那道声音一软:“说说说!也不是不能说,就是怕你听不懂。”
“言。”
“宝儿你可真特么的冷漠……咳……我现在就说!其实我就是你的……你的……你的系统呀!对?就是系统!如果你不能理解的话,你就把我当做你的法宝,致命武器!必要时可以绝杀一击!”
容诉云眉目清寒:“你究竟何物!”
什么筒子和法宝,竟如此胡言乱语。
“谁是邪祟那种脏东西啊,如果你真想称呼我的话,就叫我一声——”懒洋洋的声线一停,悦耳的很,“King。”
“……”
他刻意忽视这道扰人的声线,那邪祟足足叫了半个时辰,心湖声音才缓缓消弭。
又等了半个时辰,万籁俱寂。
容诉云绷紧的脊背缓缓松弛,张唇:“林沐。”
“公子?”林沐就在外等,闻声而入。
“嘘。”容诉云仔细聆听,见心湖心声不起,他眉头轻蹙,“噤言。”
林沐:“?”
随后,他就见自家小公子突然扯了个抹额,并未系在头上,而是蒙住了眼睛。
容诉云不放心,想起这怪东西能通感,他又把布条系得更紧了些。等到彻底看不见一丝光亮,他这才放心地垂下头,右手寻了张纸面,闭眸书写。
林沐:?公子这是做甚?
看不见能写出来么?难道这是什么科考新架势?
半盏茶时间,容诉云招招手。
见小公子朝他挥手,林沐立刻凑上前去看,只见纸面上字迹飘逸灵秀,极具风骨,列举了很多书册的名字,神神鬼鬼的。左边记下柳枝,侧伯草,亡草;右侧备注了桃木,铜镜……
林沐有些犹豫:“小公子,你明日就要殿试了……”
[嘘]
容诉云笔尖落下这一字。
林沐彻底不说话了。
容诉云继续落笔:[你去一一备好,还要快些。]
林沐点头应下,他皱眉离开,只是走前甚为犹豫。
小公子前两天天天看种子和农具,现在又捣鼓这些奇怪的东西,殿试真的没问题吗?而且小公子不是素来不信神佛的吗?
林沐很快带着东西回来,时间紧凑没找齐,但桃枝和铜镜都有,容诉云将其一一挂起,见佩戴得差不多了,又安静地坐了回去。
随后一个时辰,翻阅书册,清润如竹。
体内彻底没了声响。
容诉云紧皱的眉头才慢慢舒缓。
想起那邪祟最后念叨的名字——刻印。
容诉云默念着,这个字音异样且拗口,且古籍书册均未出现。
容诉云确定了——
这是一只没有经过礼仪教化的邪祟,蛮荒,未开智,且头颅有疾。
好在现在安静了。
他摸了摸腰间的桃木牌,想来这些还是有用的。
容枕山午后去了军营,想求个假归家照顾胞弟,如今容诉云落水病重的消息甚嚣尘上,人言纷纷;容枕山不在,管家匆匆忙忙又送来很多农具,容诉云有心摆弄这些。
飧食前,容枕山未归,管家前来唤他先用。
容诉云查勘了许久的农具,雪白衣袖污了一片,索性在庭院取了水洁面。水光潋滟,晚昏斜阳洒下大片橙辉,宁静温和。
一切都如前世,安静寂然。
但等他重新束好白色发带——
“宝儿,下午好!”
容诉云瞳目惊扩。
“咦?我睡过头了么,怎么天都这么黑了?”
欠揍的声音又慢慢浮起,还有浅浅的哈欠声。然而哈欠声只持续了须臾光景,下一瞬息出现的是一阵仓皇失措的凌乱声响。
丁零当啷,掩映着重物坠落之声。
“宝儿!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怎么看不见了!太医!快传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