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险江边还有理智尚存。
手搭在周邮的领口,准备一扯而下的时候,他忽然抓住了半分清醒,一个错身嘴唇划过脸侧,落到了周邮的颈窝。
风雨骤停。
粗重的喘息在耳际轰然作响,周邮仰躺着,已经是满目绯红。
激情来得莫名,在两道混乱的呼吸里慢慢地从最高点褪下去。
江边平静了一会儿,开口却问了个驴头不对马嘴的问题:“你喝酒了?”
“没有。”
“我说也是,”他稍稍支起身体,面对面望人,还有余力开玩笑,“刚才没尝出来。”
周邮已经红透的脸又红了一分。
难以想象这种话会从江边的嘴里说出来……虽然有点奇怪,但真的……很性感。
他不由自主地吞了次口水,江边的指骨蹭到了他的脸侧。
“那你说说,你怎么突然来我家了?还居然敢亲我。”
周邮呼吸一怔,这才想起自己来找他是有话要问。
“我刚才……冻昏头了……”他有些难以启齿地把进门那一段揭了过去,撑起了上半身。
江边顺势从他身上跪了起来,还好心拉了他一把。
一头凌乱的黑发擦过江边的胸口,周邮晃晃头脑,有些赧然自己的色令智昏。
他打了好几遍腹稿,肉眼可见问得很艰难:“我来是想问,你当时……是怎么和方姨解释的?”
忐忑的目光自下而上扫过来,江边接收到,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有所指。
“瑾瑜告诉你的?”
“你就别管是谁告诉的了。”
“他就没和你说别的?”
“……没有,他让我自己来问你。”
“所以你就打算这么问?”江边凑过去抵着他的额头,近距离下,周邮的睫毛湿漉漉的,带一点不易察觉的讨好。
“那不是先礼后兵,好问话么。”周邮口是心非地顺着他的话说。
“放心吧,”江边眼角眉梢带笑,不忍心再逗他,“没人难为我。”
“真的?”
周邮紧张地拉开彼此的距离,想从江边脸上找一些隐瞒的蛛丝马迹。掌心却忽然一热,是江边握住他的指尖亲了亲,安抚道:“是真的。”
三个字有如一道从天而降的判词,几乎瞬间,周邮心中经年日久的巨石随之滚落,轰然若雷鸣。
他整个人,连同他佝偻的灵魂都好似重新恢复了韧性。周邮如释重负,仿佛正迎风立于山巅,垂手望着那块巨石远去,望着它骨碌碌地、直直地、一去不回头地碾过他来时的崎岖荆棘。
身体深处泛起满涨、难言的轻松。
眉眼一弯,莞尔似春风,周邮突然笑了。
“真的?”
“真的。”江边不厌其烦地配合他。
周邮笑着笑着却哭了起来。
江边一颗心顿时疼得皱紧了,他轻轻地抱他,拍他的肩,又说话逗人:“我发现你现在是真爱哭。”
周邮啜泣几声,埋首过去,毫不客气地往他雪白的衬衫上蹭下眼泪和鼻涕。
江边无奈道:“喂……”
周邮鼻音厚重地叫他:“江边。”
江边:“嗯?”
周邮:“谢谢你。”
谢谢你,江边。
谢谢你没有走上和我一样的路。
他的心此刻像软成了一朵蓬松的云,飘半空中悠悠荡荡。
周邮站在爱的阳面,回味过往种种,痛苦似乎还是难以消减,源源不断的难过的余烬仍可以逼得他喘不过气来,但还好这一次,他给自己找了一个优秀的搭档。
也终于可以“贪婪”的,奢求一次爱与被爱。
他们从很小就被教育,做人要知足,不能求得金手镯又要玉如意——于是真到了成长的分叉口,浅浅一推,他们就放弃了许多,有些人幸运能找回来,有些真的就最后一面,无法从头,缅怀都无望。
他也好,江边也罢,身为家庭的弃子,明明应该甘心埋入尘埃,偏偏有了物质还想要爱,贪心不足,所以受到惩罚,还虚心受下。
还好,周邮无比庆幸地想,还好江边没有放弃他。
即使他是受到诅咒的西西弗斯,即使他仍旧要回到山下,即使还会有新的巨石出现,但得到真心所求的这一刻,下一程的困难已然无所畏惧了。
他已经成功地把巨石推到了山顶,且下一次,他会有同行的人,也将有欣赏沿途风光的余兴。
江边抬了抬手,郑重而坚定地抱紧了怀里的人。
“不客气。”他说道。
手臂逐渐收紧,他们贴得愈近。炽热的体温宛如一把擦去锈迹的钥匙解开了桎梏,江边很多年没有这么心安过,闭上眼仿若能听到积攒数年的爱恨嗔痴、妄念心魔哗啦啦席卷而出,四散奔逃。
迟到六年的拥抱,远隔千山,泅渡万水,如何不庆幸,如何不珍贵。
他沉溺其中,任爱意肆意疯长。
就在这时,他听见周邮对他说“:“江边,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