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邮带上门,说道:“没有,我一个人住。”
“你队友他们呢?”
“住隔壁,”周邮迎着江边沉默的注视,走路都要顺拐了,“吃早饭去了,应该还没回。”
“那你吃过了没?”老沈问,“吃了也没事,再来两口。”
周邮如实道:“还……还没吃。”
访客二人一个大大咧咧,一个面沉似水。他嗓子眼紧张得快发抖了,不自觉地用力按鼻子,鼻音刚好盖过了不自然的重复。
沈瑾瑜大马金刀地坐桌边拆外卖,江边一手插兜,没有要去帮忙的意思。
周邮犹豫了下,上前主动招呼了下他。
“坐。”
江边轻轻“嗯”了声,却没动,反而问:“你流鼻血了,是撞到哪儿了?”
“不是,房间暖气太干了。”周邮拿下纸偷偷看了眼,确认鼻血不流了才说,“我去洗一下,你们先吃。”
他进了卫生间,但没关门。
江边和沈瑾瑜对视了一眼,后者拿命低头进食,假装自己不存在。
江边于是抬脚就跟了进去。
水声哗哗,周邮低头洗脸没察觉有人进来,一抬头对上镜中人漆黑的眼,下意识往边上让去,猛地磕到了腰。
大理石的台面拐角结结实实撞在腰侧,疼得他眼冒金星。
“嘶——”
“撞哪儿了?”江边手比嘴快,抚上腰线的同时一把撩起了他的衣服。
“谁让你——”周邮后撤两步躲开他的手,惊慌地压下声音,“跟进来干嘛?”
底气不足,越说声儿越小。
江边看了眼他漏了一截的腰侧,手握成拳收了回来,边走出去边说:“真是一点儿没变,丁点儿动静一惊一乍。”
周邮站在浴室中央,目光追随他的背影出门,转头望见了镜中的自己。
放屁,老子明明比当年高,还比当年英俊,怎么就一点儿没变了?
他默默腹诽着走出去,桌边已经大张旗鼓地摆开了早餐的架势。
周邮揉着腰,咋舌道:“买这么多?”
“还不是边……”沈瑾瑜说了几个字,又改口道,“这家和原来一中门口的店味道很像,面条灌汤包烧卖什么的都有,我这不是想你肯定想这一口了么,不小心就买多了。”
周邮心不在焉地点头坐下。
想这一口吗?他也不知道,离家六年,什么挑食的臭毛病都改完了。
习惯是最脆弱的东西,坚持21天什么都能改变。
江边掰开一双筷子,夹起碗中的面,几下拌好了推到他面前。
“吃吧。”
蒜香扑鼻,酱油颜色浅淡。
周邮望着这碗面,心中一时纷杂。
他垂下眼帘,低声说:“谢谢。”
“不客气。”江边回。
真客气,有来有往的。
以前也没见他这么周到……哎,念头刚起就被否决,周邮暗骂自己,说这话可就太没良心了。
高中最忙的一年,江边一直对他挺好的。
他是个习惯被照顾的性格,会撒娇会卖乖,也因此对江边的偏爱很受用,后来天各一方了,慢慢回忆从前忽略的细节,他才咂摸出来,江边其实不爱照顾人。
他那么冷情的性子,路上有热闹,十个人里十个人要去凑一脚,只有他会说“关我屁事”。
让他管别人的事,他只会嫌麻烦。
可这样的人偏偏对他事事周全。
甚至高考那么重要的时候也……哎……
周邮在那儿忆往昔峥嵘岁月,忆得内心惆怅,叉了一筷子面送进嘴,一口下去差点被香哭了。
江边一直观察着他的神色,适时地问道:“味道还正宗?”
可不是正宗,是太正宗了。
周邮分明觉得很像,又无法言是。他离家太久,乡愁都成了虚无缥缈的幻象,哪敢臭不要脸地点评一二句呢?
于是他克制地捏起一只汤包戳破了,转而道:“说不好,早忘了是什么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