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无端被波及,使得华稚的身体受到了极为严重的损伤,虽没有直接被污染物质所侵蚀,但伤害仍然存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没有办法正常地生活。
父母来过医院许多趟,也曾考虑过留下亲自照顾她,可他们的新家庭都让他们脱不开身,最终,是广怀和妻子承担了这一重任。
名义上,她们和她属于师生关系,可实际相处起来的感觉,倒有些像是母女。她突然就多了两个处处为她着想的妈妈,一下从羡慕别人的人,变成了被人羡慕的对象。
可惜的是,大考的时候,华稚还在病床上躺着,连上厕所都需要有人搀扶,夜里床边必须有人守着。
她不幸错过了决定升学的大考,在复读和其他道路中徘徊了一阵,最终选择了后者。
养伤期间,广怀和她的爱人给华稚呈现了一种全新的生活方式。
除了读书以外,她还有其他的道路可选。比如,成为一个参与到联盟外围工作的苦命打工人。
走这条路很难大富大贵,但至少也能帮到一些人。比如,像她们两个那样,执行任务、路过某地时,顺手救下一个受到波及差点死掉的倒霉蛋。
就这样,华稚成为了联盟的编外人员。
但那时联盟还存在很多问题,再加上她也觉得日复一日的打工生活实在太过令人疲惫,老师和师娘又将她照顾得太好,慢慢的,她就变成了今天这副得过且过的懒散样子。
自从开始工作后,她再没向父母要过一分钱。钱花完了,有任务就接任务、没任务就出去打几份工,重新攒一笔钱供接下来的花销,攒够了,就在自己的房子里“躺尸”,直到下一次再度全部花完。
联盟能赚钱的任务并不是常常有,所以她开拓了很多其他方面的能力,隔三差五也会做点别的事,比如帮请假的司机开开公车之类。这样的生活方式也有不少好处,至少,她积累了不少的人脉,而且没有被饿死。
再之后,她就在接任务的时候遇上了九倾。
后面的事,九倾都清楚,华稚便没有浪费时间再说一遍。
将有关自己过去的事情全部介绍完毕后,华稚笑了笑:“其实,我父母他们还在人世,只是我们之间很久没有面对面的联系了,毕竟大家都有新生活嘛,逢年过节打电话问个好就够了。如果你真的想的话,下次我也可以带你去见见他们。我想,他们应该也会很喜欢你这种可爱的小姑娘,就像我一样。”
“不,那就不必了。毕竟……”九倾声音一顿。
如果让叔叔阿姨知道,她对他们的女儿怀有别样的心思,他们还会不会像华老师说的那样喜欢她,可就难说了。
但她当然不能直说,便扯了其他话作为遮掩:“毕竟,你也说了,大家都有新生活,贸然拜访说不定反而会打扰到他们,维持现状就很好。”
华稚笑了笑,似乎对这种说法很满意。
“没错,很有道理。这么久没联系了,我们各过各的,都过得挺愉快的。他们在我读书期间提供了一切必要的资金支持,还因为怕我钱不够花,常常多给一点。我们那套房子也是他们留给我的,这让我和你有了个住的地方。他们已经尽到责任了,同样的,等他们老了以后,我也会承担我那一份。怎么样,对我的坦诚还满意吗?”
“非常满意。如果以后……”九倾按住了胸口,告诉自己:“如果以后,我们还能这样有话就说,就更好了。”
这一句话像是在提醒。
华稚总觉得,她很突然地被点了一下。
她长出一口气:“你说的对,所以接下来……继续听我说,好吗?”
本想开口的九倾微微一怔,轻声应了好。
于是,华稚将当初被同队的中年男人警告,以及由此生出的一系列复杂情感,全部通过口述的方式,说给了九倾听。
她尽可能地压制了感情,用平静的语气去叙述这件事,讲明自己的“喜欢”。讲完了,她才带着对自我的怀疑问出一句:“我觉得,这个家有我们两个就够了,今后也最好一直维持在这个数量,不能加、不能减。你觉得呢?”
她没能等到言语上的回答。
华稚看不见,但能感觉到,黑暗中,躺在身边的人突然钻出睡袋、坐了起来。在她反应过来之前,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贴上了她的额头,一触即分。
“我当然……最听话老师的话了。我也觉得,我们的这个家,有我们两个人就已经很足够。”
华稚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刚才好像得到了一个温柔而短促的吻。时间太短,短得都没给她留时间分辨。
“你……”惊诧到失语过后,她轻笑出声:“真没想到,原来之前我们在想的,一直是同一件事。真是可惜,浪费的时间太久了。也不知道我在扭捏个什么劲儿,都不像我了。要不是这样,现在我们都该钻在同一个被窝里了才对。”
九倾有些无奈,也认为确实如此。
听到华稚将之前的事情一一讲明,她才明白过来,一直以来,她们都有着同样的想法和态度。
整整十一年的朝夕相处,原本应该成为她们情感的催化剂,却偏偏在这种紧要关头,成了一道无形的阻碍。
幸好,今晚的气氛特别合适,就那么将这堵墙悄无声息地消融了。
夜已经很深了,营地之外几乎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只偶尔能听到负责守夜的人活动时发出的轻微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