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卫平安有些疲惫,枕在新铺的粗麻棉被上睡着了。
王承允大车小车送来的物件已经全被她典当干净,如今一个新上位的皇后,吃穿用度和北寒寺的尼姑没有区别。
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从小锦衣玉食习惯了,换种被子面料也不会睡不着觉,反而一觉睡到天黑。
中秋才过,天气已经有了一丝凉意,阿瞒进来喊她吃晚饭,见她小脸红扑扑的,一模才知道发烧了。
“都怪我不好,顾虑皇后前阵子一直睡不着觉,好容易有觉睡了,没敢进来打扰,要是中途给您盖好被子就不会发烧了。”
阿瞒眼眶一红,说话也哽咽起来。
“害,多大的事啊。”
卫平安烧的头昏脑胀,还是坐起来安慰阿瞒,“没事,咳,没,我,咳咳,没事。”
她裹紧棉被,见中正姑姑亲自端进晚饭和汤菜来,说了句不吃。
刚和中正打完赌就发烧了,真不是个好兆头,没准就是这老尼姑捣的鬼。
卫平安凡事唯心,明摆的发烧原因是睡午觉没盖被子,她不愿意相信,反而愿意相信是中正姑姑给她下咒,这样八竿子打不着的原因。
“姑姑,平安皇后发烧了,庙里可有汤药?”
阿瞒着急的向中正姑姑求救。
中正伸手探了探平安的头,平安不耐烦的躲开。
她将自己裹成汤圆,只留一个头在外面,这么一躲,一下子将新端来的饭菜也打翻了。
中正笑了笑,“无碍,发烧生病本就吃不下这些没油水的素斋,我让人去山下给皇后买些吃的,再带个女郎中来。”
阿瞒忙出去交代给小尼姑,她们一听皇后病了面色大变,王承允临走时的警告还历历在目,她们巴不得给自己脚底抹上油,赶紧出去办事。
平安撇撇嘴,眼珠一转,挖苦道。
“姑姑神通广大,还以为您伸手搭脉,再小开良方,便给治了,没想到,姑姑也不是什么事都能把控的。”
中正耐心的收拾着地上饭菜残渣。
“庙里是有些药,女僧常用的,暂且吃着压一压倒是无妨,但皇后万金之躯,还是再叫郎中看看为妙。”
“本宫万金之躯?”
卫平安也笑了笑,眼底漏出狡猾,“那姑姑为何不叫人将本宫送出去看病,外头良医名馆可是多得很呢。”
中正姑姑收拾好地上残渣,又将壶里烧上热水,听她这么一说,手上动作一顿,“劳皇后生病也不忘赌约。”
卫平安挑了挑眉,表情分明在问,那怎么了?
中正手上动作没停,继续道,“北寒寺偏僻,路不好走。”
她将煮沸的水淋在叫人拿进来的汤药包上,汤药包遇开水破裂沸腾,汤汁浸透白色棉布。
中正示意平安躺下,露出小腹,她把棉布分别铺在平安小腹和脑门,又给她盖上一层更厚实的棉被,“出去会染了寒气,加重病情,不如在屋内躺着,出出汗就好了。”
“姑姑就是不让本宫出庙,故意困住本宫。”
平安感觉到身上酸疼的乏意正在消散,脸颊和耳朵红红的。
“错了,平安皇后。”
中正温柔的为她塞好被角,照顾妥当,起身俯首行礼。
她身上有淡淡的香火味道,平安迷迷糊糊的,闻着却很安心,这种感觉是什么,平安也说不上来,似乎是从未体会过的,母亲的感觉。
不过,中正又说了一句话,她顿时清醒过来,意识到这是北寒寺,并非赤水王宫。
关门离开前,她对平安讲,“困住皇后的,是天命啊。”
天命是什么?
卫平安只当中正姑姑神神叨叨。
小腹和额头的药棉贴的人很舒服,她没等到郎中来就睡着了。
第一天就这么浪费了。
再一睁眼,是她在这个寺庙里的第二天,一起床,平安感觉像是回到从前赤水称霸的日子,浑身上下充满力气,精神也没那么紧绷了。
她依然没忘记和中正姑姑的赌约,况且就算没有赌约,之前发生的种种和索隐的那封信,也让她按耐不住想回赤水的心。
清晨,卫平安特意和中正姑姑一起用饭,她谢过昨天那两贴药棉,顺便和中正告别,“姑姑,本宫答应你,在王承允来接人之前肯定回来,不会给您添任何麻烦,但本宫执意要走,谁也拦不住,若有人问起,还请说本宫就在庙里。”
“不成问题。”
中正气定神闲的夹了一口青菜,拨了两粒米饭进嘴。
她竟毫无波澜?不怕平白担起罪责?
别是有诈。
卫平安放下碗筷往她身上靠了靠,“姑姑,北寒寺的庙门禁不住我一脚,你虽然赌约输了,但本宫此生欠你一个人情,岂不更划算?”
中正无奈笑笑,哄道,“赤水郡主兼永安新后的人情,世间少有,老尼是赚大了。”
“算姑姑识相。”
平安起身告辞,缠好腕上长鞭,又想起一件事,眼波微动,抬眼间才有了几分柔软语气,“本宫带来的阿瞒,被封了穴道,这会儿还在睡觉,小姑娘不谙世事,老实心善,还望姑姑帮忙照拂,不要叫别人欺负她。”
中正点头,朝她摆了摆手,“正门不好走,皇后可从侧门出庙。”
卫平安头也不回,做好万足打算,明媚阳光下回头睥睨一眼。
“侧门像什么话?本宫从小,只走正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