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问。想问。移步转身看见那人眼里的爱意又觉得不需要再问了。
他待自己和百乐门那些小狐崽子能一样吗?自己是傻子吗?何必去替别人诉说爱意让他知道?
诚然这样做马家祖先泉下有知也会欣然。只是,人都是自私的。他才不愿意爱人心里分出去一块儿。一小块儿也不行。人死了也不行。
童心尘知道自己贪婪。可对这个人,他非但死性不改,还会变本加厉。
“你怎么来了?”
许安平好不容易安抚了马家俩人。回屋见他不在,到处来找。终于在亮着灯的祠堂找到了他。
打长生剑上跳下去,趴人身上,手脚都离地。
老重了。突如其来的重压让许安平膝盖弯了一下,马上稳住,将人抱住,生怕他滑落下去。
“危险啊。飞那么高做什么?”
“担心我?”
“废话。”
童心尘不满意他的回答。掐着他嘴摇了摇,教诲道,“这个时候你要说是。”
许安平无奈点头。“是是是,行了吧?你过来看神龛做什么?”
“多谢马家人,替我照顾你这么久。”
许安平点点头,“是该结束了。”
他刚点上三炷香,听到钟漏响的仆人火急火燎跑来添香火了。许安平挥挥手让他回去,“你回去休息吧。这一趟我来。”
“马家历代列祖列宗在上,我,又回来了。承蒙照料。”
他敲敲胸脯,敲敲神主牌,好像千年前那样。
童心尘心中的醋意瞬间蛄蛹着翻上了天。
马家祖先得到的,远比他想象的多。
没有得到足够的爱,怎么会在失去之后生出无限的恨?
不是多到溢出来的爱,又如何能化解这无限的恨?
他们一个,可以为了对方延续千年的等待。一个,为了对方将狐狸崽子们带离马家,一把屎一把尿地喂养长大
这份默契,这份信任,怕是连自己都比不上。
当他说出那一句“小宝我走了”,童心尘知道此刻自己的脸一定是狰狞恐怖到了极点。这个人今晚不叫他九万次小宝,别想下床。
对此一无所知的许安平背着爱人,还特意转身给马家祖先看看童心尘。在心里默默祈求马家人的祝福。
次日,许安平去独心苑看望小围巾。小围巾许久不见主子,开心得扬蹄飞奔而来。许安平顺势上马,跑了几圈。
下来的时候瞥见童心尘也在,止不住地嘴角上扬。
“有段时间没跑了。没想到跑得还行。”
他从元心明手里接过热毛巾擦汗。一双眼从绒毛缝隙里偷出来,看他什么反应。
童心尘如他愿,夸了夸他马术了得。打发元心明将马牵走。引他相与步于草原。
两人谈了谈不在身边时候彼此的动态。许安平很高兴地说起在马家生活的日子。那个,一千年都为他保留的房间。他唯一的安心之所。
许安平看他不怎么回话,只顾往前走。知他有心事。
“你呢?修文说你今天出去了。去哪儿了?”
童心尘站稳身子。转身正对他。自怀里掏出一叠地契当票。“我去准备嫁妆。打算入赘你们家。以后,我改名许星尘。你们家祖坟别刻错字了。”
许安平闻言一怔。
天命马洪福的预言:家产变嫁妆,原来是这个意思!
由他来亲手断送老爷子的一生心血,这比等家产旁落他人解气多了!
许安平这才明白过来。他是真的恨童老爷子。宁愿入赘他们家也不肯保留这一个童字。他是这样,童中正也是这样。
修文果然找到了两全其美的办法。
许安平伸手要拿,童心尘不给了。
“生日礼物我全拿来换这个聚仙楼了。你还不肯告诉我为什么要收购也就算了。现在,说拿就拿啊?不得回个彩礼啊?”
其实,马修文提到聚仙楼的名字,童心尘已经觉得十分熟悉。他好像买过。自那一堆生日礼物翻找,果然找到了。
不过,机会难得。这不得好好讹他一顿?
童心尘捏着那纸像捏住了他的命根子。
“那,你想要什么彩礼?”不知想到什么,他一下子后退半步抱住自己双肩。再次提醒道,“这身子以后可是要还给心明的。”
童心尘扁扁嘴,点点自己的唇。
许安平左看右看,确定没人。伸手挡住嘴巴,凑了上去。
收购聚仙楼的事情顺利进行。狐狸再来。许安平又要抱抱。美其名曰:我喜欢松软的动物皮毛。
水南天心地善良,给摸给抱给亲亲。
可这一次,许安平在他身上闻到了童江雪的味道!
干!你们俩怎么好上了?
气得许安平在信中特意叮嘱:“诛杀云霁进入关键时候。无关人等越少越好。这个帮手快送走。这也是为了他好。”
收了信,面纱下的脸愁云密布。
他说的没有错。正因如此,身后这份温暖便更难割舍。
成年男子的体重压在身上,是很重的。童江雪第一次感受到。
童江雪将肩上的“狗皮膏药”硬生生拉扯开。水南天大为震惊。“怎么了?”
童江雪不说话。静静地将手放在他脸上。后者又来蹭。被她厉声喝止。
水南天被她的喜怒无常吓到了。不敢再动。紧接着看到了她眼中的泪,听到了撕裂心扉的声音。
“你走吧。”
水南天直觉是那封信的问题。想去抢。一伸手,童江雪已经将信放到了烛火之上。火舌瞬间将它吞没。
“你知道的,我不是那种能从一而终的好女人。你却是个模范丈夫。”
水南天隐约猜到。她一个弱女子,论法术没法术,论体能没体能。能走到今天,做到永明邪教的二把手,怎么可能简单?
但是见面的那一刻就决定了,无论如何不能让她孤身奋战。
水南天握紧她的手摁在自己胸膛上。坦诚到让人无法拒绝。他说,“你努努力。我也努努力。一定可以的。”
“努力什么?我都不喜欢你。”
“那你为什么解散冬青苑?”
“玩腻了。准备换一批新的。”
“新的。没问题。”
水南天一击掌,已经使用假形之术变换出十来个自己。穿着短打扛着锄头的耕田老汉,身披大红锦绣骑高头大马的状元郎,身下长出暮山紫鱼尾的鲛人……
在这些变换的假象前,他的真身爬上肩头来问,“你要哪一款?”
养父母离奇死去。许安平挖坟带她看那一缕青烟飘散。那一刻她就决定了,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为他们报仇。
这么多年,一个人孤身走在报仇的路上。忘记了岁月,断绝了情感。连她自己都忘了,原来自己还有爱人和被爱的权利。
“你上头怕你泄露秘密。那你不告诉我就行,我就在旁边看着你、守护你。”
也许是他的笑容太过蛊惑人心。那一夜,童江雪没能说出拒绝。之后,再也不能了。
次日,童江雪带水南天去视察聚仙楼。狸花猫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只做好保镖的工作。一双圆瞳警惕地监视着八方。
新老板要求巡视酒楼。怀中抱着有点凶的狸花猫。伙计们丝毫不敢怠慢。
水南天在二楼天字二号房发现师父遗体。激动不已,现了人形去拉他手。发现是个空壳。
回想起被抱抱的那个奇怪举动,马上明白过来。灵魂在那个许安平身上!许安平就是水月升!
他转身要去问师父为什么不认他?
童江雪的味道靠近,他一下子懂了,止步了。
师父闻到了他身上童江雪的味道。不想他参与此事。所以让童江雪跟自己分手。
“江雪,你上头说要怎么做?”
童江雪心虚地将符纸藏在身后。“说接下来的事情不能让你知道。”
“明白。”
水南天哽咽着,起身到门外守护着,不打扰童江雪办事。蹲在墙角的他,一边擦着无声的泪,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样才能透过童江雪帮他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