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星今日穿了身月白色的运动服,乌黑的长发乱糟糟地披散着,脸惨白如纸,看不到一丝血色。
裴华徉低头看着这样的她,责备的话瞬间土崩瓦解。
“你……你还好吗?孩子……孩子还好吗?”
有热辣辣的东西从喉咙滑过,眼眶也刺挠挠的。裴华徉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眉心拧成了川字。
他抬手向她的脸伸过去,一股刺骨的寒意,从她的皮肤窜入他的指尖,令他颤抖着把手收了回去。
“发生什么事了?”
一定发生了什么。
凌星侧着头,眼睛里泪光闪闪。“没什么。”她的声音因克制而轻而冷淡。
她没有向裴华徉倾吐自己的困难,裴华徉却自主自觉地想要帮她分担。
“你不用管陆习文,我正在想办法让他再也不能纠缠你。”
他说得信誓旦旦,凌星无法确定他是不是在试图安慰自己。
连裴济怀说出的话都不作数了,她还能指望谁。
悲从中来。
她垂下头去,泪花凝聚成泪滴,一颗一颗从眼眶里掉了下去。
“好啊!”
那便看看他有没有这样的能耐吧!
夹着青草香的清风吹来,摇晃旁边一棵小叶红枫的枝桠,令一根枝条缠在了凌星的头发上。
裴华徉轻轻扯开,顺势理了理她翘起的发丝。
他俩都长大了。他已不是矮冬瓜小七,长得比她还高出一个头,然而她已经是一位母亲了。
在成长的道路上,他一直在追赶她的脚步,明明只有两步之遥,却把她弄丢了。
眸底闪过一丝绝望,悲哀的情绪似乎在下一刻便会爆发。
裴华徉泪眼朦胧,从背上取下背包,献宝似的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你瞧我都忘了。凌星,你快看……看我买了什么。”
是小宝宝的衣服,粉的、黄的、红的,缝着蕾丝边的小裙子,钉着亮片的小衬衫,全是女宝宝穿的。
裴华徉是怎么知道她怀的是女宝?姑且当他是听谁提起的,源头必然是凌星这里,当凌星跟别人说时,他们可都是不相信的,他为什么就信了?
对女儿的思念蜂拥而至,泪水决堤而下,凌星根本没心情管其它的,表面却还装作若无其事。“你……你这些衣服买大了,刚出生的婴儿穿不了,要等两三岁之后才能穿。”
“哦,是吗?我竟然不知道……”眼角湿湿的,喉咙热辣辣的。裴华徉声音嘶哑地说:“没关系,宝宝总会长大的,一下子就长大了。”
凌星终于绷不住,抱着这些衣服大哭了起来。
“陆习文那个人渣,我不会让他好过的。”裴华徉愤愤然地说。
夕阳将二人的身影拉得狭长,紧紧地依靠在一起,投在池塘里和假山上。在这一刻,他俩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傍晚时分,凌星拖着疲倦的身子,摇摇晃晃地回到居所。
钟毓和金姨因为她不见了,正急得团团转。一见到她,钟毓马上飞奔过去,摸摸她的头,既心疼,又免不了责备她,不该不说一声便离开。
“妈,你跟爷爷聊了什么?”
凌星的神情呆愣愣的,眼眶红通通的,鼻头也红通通的,必然是大哭过。
“是金姨告诉你,我去老爷子那里了?”钟毓当她是为此担忧,才跑出去哭泣。
大哭伤神,于她无益,钟毓难免不对金姨有意见。
“不怪金姨。你不在,我必然要问她你去哪了。”
钟毓拍拍她的背,“星星乖,不要胡思乱想了,安安心心地养胎,妈妈扶你回房休息。”
裴华萝放了学,瘫坐在沙发上,看着这幅母慈女孝的画面,翻了个白眼。她不以为然,又有些暗爽。
凌星害她被裴华煊拿住把柄,如今难过成这样,一定是报应。
她暗暗祝祷:“报应啊报应,来得更猛烈些吧!”
钟毓把凌星扶上楼,到床上躺下。
凌星再次问她与老爷子聊了什么,她依然不肯爽快地说出来,凌星便不再问。
左不过老爷子不同意她留下孩子,反正她已做好准备,大不了带着从陆家拿回来的钱财,一个人去国外待产。
只要她不死在产房里,等过个几年,繁星大了,她再回来与陆习文办理离婚,在争夺繁星的抚养权时,她照样能拥有绝对的胜算。
在暴风雨来临前总是宁静的,凌星抱着裴华徉给的一包衣服,仰望窗外寥落的星斗,默默许下心愿。
希望之后一切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