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说句不该说的,你养育凌星十几年,够对得起她了。如今她嫁都嫁了,她不应该再来麻烦你,你也不应该再管她。”
裴济元回过身来,言语间尽显威严。
裴济才接着说:“依我看,她就应该把孩子打掉。没了孩子的牵绊,她可以慢慢跟她老公办理离婚。”
说着说着,他陡然笑了起来。“陆家的人是怎么想出来的,说我们裴家贪图他们家的孩子,想要去父留子。去父留子,这是哪个朝代发明的词汇,不要把人笑死!”
楼梯间里充斥着他的笑声。老爷子刚从茶室里出来,在二楼的过道里驻足倾听。
“若是你下不了决心,我可以让你嫂子帮你。”裴济元站在上一级台阶上,垂眸注视着裴济怀。
裴济才也说可以让成晚秀帮忙。
裴济怀了解他的这两个哥哥,他们若是做好了决定便能贯彻始终,可是他不能答应,因为凌星毕竟是钟毓的骨肉。
“我自己可以处理,多谢!”
“济怀啊……”
楼梯间里的四人各自离开后,老爷子摇摇头,拄着拐杖慢悠悠地往卧室走。
他是怎么想的,没人知道,哪怕是在他身边多年的管家也捉摸不透。
好在这件事并不复杂,相关的人还是养女凌星,处理起来会简单许多。
次日的上午,老爷子差管家把凌星叫去二楼,还不让钟毓跟着。
在奇花异草琳琅满目的玻璃花房里,只有一老一小两人。凌星轻轻唤了声爷爷,然后伫立在一旁静静地等待。
老爷子在给一株矮小的雪松扎枝,要用铝条把枝条缠扎成想要的形状。
花房里的每一株植物都是他亲力亲为伺弄的。这样有趣的事,他不允许别人插手。
他干瘪枯槁的手指在雪松的枝条之间穿梭,在好不容易扎好之后,再拿起剪刀剪掉多余的枝叶。
咔嚓,咔嚓,枝叶应声落下。
这刺耳的咔嚓声,冲击着凌星的神经,令她汗毛倒竖。
约莫半个小时后,老爷子才停下来,侧过身去看一眼凌星。
凌星垂着头,眸子也低垂着,没有乱看,模样乖顺恭敬,与过去有些不一样。
以前,她的头总是昂着的,哪怕终于垂下去了,她看人的眼神也是直敞敞的,仿佛谁欠了她似的。
老爷子不喜欢那样的她,对现在的她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拄着拐杖从她的身前走过去,在另一头的摇椅上坐下。
凌星本该扶一把老爷子,伸出了手去,却又不敢。
老爷子没有发现凌星的异状,浑厚的声音缓慢地说:“凌星,我听说了你与陆家的事,你想留着孩子离婚,对吧?”
凌星的身体一僵。
她本不该害怕。若不是为了保住孩子,她不会害怕。
她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回答:“没有哪个母亲能舍弃自己的孩子。”
她想用感情打动老爷子,有那么一刻,老爷子确实动容了。
“你为了你的孩子,去为难你的叔叔,是不是可以说你自私?”
老爷子摩挲着摇椅的扶手,咂摸着嘴里的话。“你也理解一下,我是济怀的父亲,没办法袖手旁观。”
裴济怀下不了的决心,他来下,谁让他是他的父亲,是让他陷入如此境地的那个人。
“父母对孩子的爱是一样的……”凌星迫使自己慢下来,每一个字都在嘴里反复咀嚼过之后再说出口。
“如果我的孩子遇到同样的事,或许也会像爷爷这样做,不过……”她冷不丁打了个冷颤,“我不会让自己只有一个选择。”
“选择?”老爷子露出了一丝诧异。
是的,他不是只有一个选择。这个丫头想把他也拉下水,与济怀一起帮她对付陆家,还挺聪明,不过,还不够看。
“你知道你母亲带着你嫁进来,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吗?你可以不顾别人的感受,难道连自己的也不顾了?”
“我……”凌星被他的威压压得喘不过气来。“我可以……可以为了这个孩子不再结婚。”
老爷子没有回答,昏黄的眼睛看向别处,手掌在扶手上一拍,啪,然后又是一拍。
他的态度很明确。
他不在乎凌星会因为留下孩子担着什么样的命运,不在意她可以为此做出什么样的牺牲,从始至终,他关心的只有他的儿子。
为了成全他伟大的父爱,她必须妥协。
“是叔叔,叔叔,呕……”凌星的胃里翻江倒海,让她忍不住,扑向就近的垃圾桶大吐特吐。
花房里弥漫着胃酸的味道,很臭,老爷子闻不了,黑着脸招小厅里的管家过来,扶他去开阔的地方透气。
“呕,呕……”
凌星一阵又一阵地呕着,根本停不下来。刺耳的声音,合着刺鼻的味道,在整个二楼盘绕,让人跟着胃部痉挛,想要一吐千里。
没想到这次的谈话会演变成一场灾难,老爷子的脸变成了青灰色,眼皮不由自主地抽搐,好似生了什么大病。
他吩咐管家去把凌星的母亲请过来,管家刚走几步便回来了,因为钟毓听到呕吐的声音,从楼下上来了,就站在楼梯口。
钟毓似乎有话想说,远远地望着老爷子,老爷子挥挥手,让她先把凌星赶紧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