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曜的大脑开始像搅搅糖一样缓慢思考,并且速度越来越快。他脑内闪回了很多片段。
……
“我不正常,我有病,他们不要我了……”
“喜欢什么性别又不是我能选择的……”
……
他全都说了。
秦书意知道他的性向了。
那现在秦书意是什么意思?不想面对他,所以让自己的弟弟来敷衍他吗?
陈曜因为睡了一觉而短暂回复的心情再次坠到深渊里去了,刚刚被晨光唤醒的一丝暖意荡然无存,只剩下彻骨的寒。
呵,原来这就是众叛亲离的感觉啊……
他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
我对人热情,仗义,我活泼开朗,喜欢交朋友,就因为喜欢男人,所以大家都离我而去。
为什么?就因为我不愿意欺骗女生,繁衍后代,逼着自己像条狗一样去配种吗?
愤怒和绝望在他的胸腔里翻搅、燃烧。
呵呵……
陈曜有种毁灭一切的冲动。
强烈的自我厌弃和对外界的憎恨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
这个世界早就烂掉了,他讨厌,不,他痛恨所有人,所有人!包括他自己!
陈曜笑了,脸色惨白:“告诉你哥,让他放心,我和他以后只是上下级关系。如果他还不放心,直接辞职就行了。”
他的声音干涩发飘,带着一种心如死灰的平静。
秦朗觉得他的心情有些过分低迷,但他不想花心思去分辨陈曜的真实想法,他听出来陈曜在和哥哥划清界限,于是赞同道:“希望你说到做到。”
这干脆的回应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陈曜。
“呵,当然。”
陈曜忘了自己是怎么离开秦书意的出租屋的,他哪哪都疼,头,心口,手臂……他浑浑噩噩回了公司,到了饭点也察觉不到饥饿,睁着眼睛仰躺在办公室的老板椅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豪华的办公室此刻像一个冰冷的囚笼,百叶窗缝隙漏下的光带如同冰冷的刀锋,切割着光洁的地面。
他本来以为自己这两三个月已经对心疼的感觉麻木了,此时才明白自己对绝望的理解还是太肤浅了,心疼只是初级阶段,中级阶段是心空了,高级阶段是心被掏空,变成一个大洞。
他现在正在经历从中级阶段到高级阶段的过程,他想,等他饿的不得不吃东西的时候,他一定还要再喝酒,喝到不省人事,这样他就能短暂地忘记这一切。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墙上挂钟转动的声音清晰可闻,他近乎自虐般地感受着这凌迟一样的痛苦,一动不动。
“咔哒——”
不到下午三点,办公室的门开了,秦书意走了进来。
“你……没事儿吧?”秦书意是来和陈曜聊积压秋款的处理方案的,却冷不丁看到陈曜灰败中透出潮红的脸色,一时间语气都小心翼翼起来。
陈曜那空洞的眼神让他心惊不已,他总觉得陈矅此时有种毁灭自我的倾向。
陈曜的眼珠转了一下,看向手握门把手,站在门口进退两难的秦书意。那目光迟缓、陌生,像在看一个闯入者,又像穿透了他望向虚空。
秦书意快步走近陈曜摸了下他的额头,急道:“你发烧了!”
哦,原来我是发烧了啊,可我明明觉得全身都冷啊?
秦书意搀着陈曜往休息室走去。这间办公室里有一个休息区,里面装修成了卧室的样子,偶尔陈曜需要加班,就会住在这里。陈曜的身体沉重得不像话,脚步虚浮,几乎将大半重量都压在秦书意身上。
陈曜比秦书意高和重,秦书意把他挪在床上的过程不算轻松。
他咬着牙,好不容易才将人安置妥当。
他看着躺在床上,虽然睁着眼但是眼神并不聚焦的陈曜,心里一阵难受。
说他是太监心疼皇帝他也认了,陈曜对他有恩情,他今天就是要皇帝不急太监急一次。
秦书意叹了口气,逐个拉开床头柜,想找找看有没有常备药。万幸陈曜的抽屉里果然备着一些常用的感冒药和退烧药,他倒了温水,扶起陈曜,让他就着温水把药吃了。
陈曜其实没有烧到失去意识,但是整个过程他都非常安静。
秦书意本来以为陈曜会娇气地吐槽药太苦,生病太难受,但他都没有,只是沉默着接受了秦书意的照顾。
秦书意看着陈曜喝完药依然干燥的嘴唇,轻声问道:“你没吃午饭吧?想吃什么?我去美食街买。”
他思考了一下,觉得陈曜一直不说话可能是因为说话嗓子疼,便贴心地建议:“要不喝粥吧?可以的话就点个头。”
陈曜看着他,点了点头。
秦书意给他掖了掖被角:“我二十分钟左右回来,你要是不舒服的话给我打电话。”
陈曜又点了点头。
秦书意这才安心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