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径潭州,天大寒。
傍晚,窗外飘起小雪,热闹非凡的小酒馆里烟雾缭绕。
临福客栈二楼,宋忍冬披衣斜坐。
窗明光亮,距离数步之遥的王斌躬身汇报:“东家,老木子时又出去了,您看要不要将他捉起来?”
“保持现状,不可打草惊蛇。”毕竟背后势力尚未出现。
闻言,王斌苦涩的叹了口气,随后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去。
想那老木并非商队新人,一起同甘共苦过,而且东家待人热枕,他怎能勾结山贼呢!
莫说王斌想不明白,宋忍冬也不太理解。思绪纷杂,她弯臂斜眺,满腹心事。
“少爷,喝口热汤吧!”
小菊端来了香喷喷的鸡汤,扭头望向宋忍冬,看自家少爷怅惘烦闷,忍不住担忧的关切:“您怎么了?伤口裂开了——”
宋忍冬摇摇头,攥着汤匙乱搅,垂眸一瞥,仍没有胃口:“慕春公子去哪了?”
低头整理着床铺,小菊头也不回地发作,整个人气呼呼的:“他正在烟花柳巷乐不思蜀,咱们才不跟这种人为伍。”
不知为何,宋忍冬身体微怔,一息恢复如常。
“备衣,我要出去一趟。”她有些坐不住。
“少爷,外面雪很大,您的伤还没好爽利呢!”
小菊吐沫星子都要干了,依旧拗不过宋忍冬。
一番装扮,妙人玉冠貂裘,雪映美姿。
莲花坊开遍南穆,潭州也不例外。
临行前,宋忍冬与秦芙蓉以莲花坊为联络点。果不其然,她收到了来信。垂眸飞速阅览,绝美秀容渐生黯淡。
寥寥数语,纸短情长。
韩黎推行的新政惨遭朝堂卑贬,上阻下拦,倒行逆施……
秦芙蓉虽竭力相助,仍是杯水车薪。改革阻力大到难以想象,蚍蜉撼树铺天盖地。
思绪翻飞雪花摇,北风萧瑟万事空。
宋忍冬思来想去,只能去找那个人。
廊外大雪连绵,待稍稍停歇,她撑伞款步轻踱。
四通八达的长街,行人匆忙擦肩而逝。
舞榭歌台,凭栏招摇,身姿曼妙的佳人们临窗顾盼。
柳娇花媚,舞步翩跹。
红楼的妈妈见来客俊美多金,愈发的热络。
雅间独饮的蓟春婴,身着华服气质凌然,长眸上挑,凛然似雪。
暖香扑鼻,满目娇女。
宋忍冬若有所思地驻足,踌躇恍惚中听小菊惊呼:“少爷,是抹奴!”
刚迈步上楼,便被眼尖的抹奴发现,他喜从天降地请求:“太好了,您终于来了。劳烦宋公子进去相劝,我家主子这几日都不太好。”
慕春的心情管少爷什么事,小菊本想怼上几句,不料少爷却欣然应允:“你们在外面守着,我同他聊聊。”
言毕,宋忍冬一把接过侍者盘中的酒壶,莹眸深幽地推门而入。
众女环绕,倚红偎翠。
举目相对,蓟春婴面容难掩遽然,不过他很快沉静如初,孤傲冷肃:“我当是谁,你来做什么?”
俊颜漠笑,一妖媚女子立刻举杯相凑。
“慕公子,这位是谁啊?”
他们尽情嬉恼,只余宋忍冬沉寂伫立。
此刻她脸色苍白,羸弱不堪地攥拳轻咳。
两位公子,一位清冷孤傲,另一位则殊贵矜漠。
女郎们兴奋的交口称赞,忍不住打趣:“今日盛宴呐!若说慕公子是不与世俗的高岭之花,那这位公子便是俗世里难以近侵的金玉奢物……”
场内气氛瞬酣,宋忍冬胸口隐隐生疼,她忍痛坐在角落处。
蓟春婴仿佛没有看见她,不时抿唇浅笑,忽然冲身畔女子低语。娇嗔女子似有些不满,正欲发作,不料头顶猛暗。
众目睽睽之下,蓟春婴起身神情暧昧地坐在宋忍冬背后,不由分说地握住她的手,语带责备:“披风丢哪儿了?”
“松开——”
话音未落,厚重的锦裘将她围的严严实实。
“你们全出去,赏金找我的随从要。”适才的多情公子,倍显疏离。
众女不甘的扭着腰肢离去,房间很快剩下他们两人。
自上次不欢而散,他们难得再见。
蓟春婴罕见的落寞,他长指慢拈,停在她脸庞咫尺处。
纵使眼前的面孔看过无数次,可在此时,他仍不能自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