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廊上的宋沅闻声也是一怔,停下脚步,循声望来。当她看清堂内站起的那人面容时,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提起戒备。是他?柳溪镇那个养过伤的赵公子?他怎么会在这里?和百里琂在谈论公务?
百里琂在赵霁珩失态起身的瞬间,也不动声色地也跟着站起身,目光扫过赵霁珩脸上的神态,又看向回廊上的宋沅。
“赵大人认识宋姑娘?”他用了“宋姑娘”这个称呼,而非“这位娘子”,暗示着一种亲近关系。
赵霁珩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迅速调整表情,“数月前在下因公务受伤,曾在柳溪镇养伤,蒙宋姑娘照料,只是……”他看向百里琂,眼神带着询问“宋姑娘怎会在百里家苑?”
“柳溪镇月前不幸遭了场大火,忘忧居付之一炬。”百里琂截断他的话,同时自然地走到门边,看似无意地挡住了赵霁珩部分投向宋沅的视线,“宋姑娘姐妹二人险遭不测,幸得脱险。琂与宋姑娘…家中长辈有旧,闻讯后便将她们接来云州暂住,一来便于养伤,二来图个清净安全。” 他将宋沅置于被庇护的位置,也隐晦地告诉赵霁珩:人是我接来的,现在在我的地盘,由我负责。
宋沅站在回廊上,听着两人的对话,赵霁珩的震惊和关切不似作伪,他确实是那个在忘忧居养过伤的“赵公子”。但百里琂的解释…… “家中长辈有旧”?是真的、还是他编造的又一个理由。她下意识地将阿满往身后护了护,对赵霁珩微微颔首:“赵公子。” 语气客气,没有解释或寒暄的意愿。
赵霁珩敏锐地捕捉到了宋沅的反应,以及她护住妹妹的动作。这与他记忆中那个温和坚韧的老板娘截然不同,再结合百里琂语焉不详的解释和此地森严的守卫……他心中疑窦丛生,尤其是联想到驿站听到的“崔氏女失踪案”……一个荒谬却又似乎能解释眼前一切疑点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
他看着宋沅,又看看一旁的百里琂,知道自己此刻不宜再多问。压下翻腾的思绪,对宋沅拱手,语气恢复了官场中人的克制:“原来如此。宋姑娘安然无恙便好。柳溪镇一别,在下一直感念姑娘照料,今日得见,姑娘……还请多保重身体。”
“多谢赵公子挂怀。”宋沅再次颔首,便转身带着妹妹快步离开了回廊。
赵霁珩目送她们离去,眼神复杂。他收回目光,看向百里琂,恢复了监察御史的从容:“宋姑娘似乎……清减了许多,家主请的名医,想必是极好的。”
百里琂迎上他的目光:“陈老是云州名宿,擅长调养。宋姑娘主要是受了惊吓,加之旧伤未愈,需要静养。赵大人有心了。” 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回正事,“关于云州盐课转运使的人选,琂倒是有几点浅见……”
赵霁珩的拜访在表面客套的氛围中结束。他带着对云州盐务的了解,也带着对宋沅处境的深深疑虑离开了松风苑。
坐在返回驿馆的马车上,眉头紧锁,宋沅的异常、百里琂的讳莫如深、柳溪镇的大火……都透着不寻常。尤其是宋沅那与清河崔氏传闻中继承人崔泠隐约相似的清冷气质……一个大胆的推测在他脑中成型。
百里琂站在九思居前,看着赵霁珩离去。赵霁珩的出现是个意外,也是个提醒,他认出了宋沅,且明显起了疑心。都察院御史的力量不容小觑,他须稳固宋沅在苑中的“静养”状态,隔绝外界探视;另一方面,需要更严密地监控各方动向,必要时需要采取一些措施。
宋沅回到蘅芷阁心绪难平,赵霁珩的出现,勾起了她对柳溪镇生活的回忆,更让她意识到自己如今处境的不寻常,连一个偶然认识的“赵公子”都能在这里遇到,还和百里琂相谈甚欢,她感觉自己像被困在一张无形的大网里。
远方,崔绍的密信,正通过各种渠道在崔氏族老和与崔氏交好的官员间悄然扩散:“惊闻百里氏云州别苑,私藏我族‘失踪’女郎,形迹可疑……” 流言如同毒蔓,开始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