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是端酒、收拾碗碟,因动作不利落,还差点打翻一个酒盅,幸好阿满眼疾手快扶住了。他吓得道歉,宋沅只温和道“小心些”。
一次次的尝试,出错与改正。他学着阿满的样子,对客人露出笑容,帮年长的客人挪动凳子,用心擦桌子。汗水浸湿了他额前的碎发,他却浑然不觉。
“阿满姑娘,这‘烧刀子’是哪个坛子里的?”他小声问阿满。
“就是那个贴着红纸、写着‘烈’字的粗陶坛!记着点!”阿满叉着腰,小大人似的指点,可语气里并无不耐,反而带着点“带徒弟”的得意。
“哦哦,记下了!”汪顺生点点头,转身就去沽酒,脚步轻快了许多。
柜台前,谢峥不知何时倚在了那里,他今日换了身墨绿色的锦袍,正饶有兴致看着堂中那个忙碌穿梭的新面孔,又看看柜台后的宋沅,“宋老板这忘忧居,可真是越来越热闹了。”谢峥带着惯有的懒散,“新添了个小牛犊子,瞧着倒是肯下力气。”
宋沅正在切一盘卤好的猪耳朵,闻言,她头也未抬,只道:“为人实诚。肯学就好。”
谢峥轻笑一声,“宋老板慧眼识人。只是……”他话锋一转,“这店里有了新伙计,宋老板该能腾出手来了吧?比如那让人望眼欲穿的新坛松苓酿?”
宋沅终于抬眼看他,“酒有酒时,急不得。谢老板若想尝鲜,再耐心等上一日便是。”她将切好的猪耳朵装盘,递给旁边刚跑过来的汪顺生,“顺生,端给西头赵老爹那桌。”
“诶!”汪顺生小心接过盘子,朝赵老爹那桌走去,虽然还有些拘谨,但已没了最初的慌乱。
谢峥看着少年的背影,又看看宋沅,唇角笑意更深,他不再追问,只道:“好,那谢某便再等一日。不过今日嘛……”他敲了敲柜台,“劳烦宋老板,再给我来一壶清酿,一碟……嗯,就这新切的猪耳,看着爽脆。”
“稍等。”宋沅转身取酒。
日影西斜,忘忧居的热闹渐渐沉淀,最后一拨客人打着饱嗝,带着酒意满足地离去。
阿满和汪顺生开始打扫,汪顺生卖力地清扫地上的花生壳、动作放轻,怕扬起灰尘。阿满则擦着最后几张桌子,时不时指点汪顺生哪处没扫干净。
宋沅站在柜台后,拨弄着算盘,她偶尔抬眼,目光扫过认真打扫的两个身影,再掠过窗外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柳溪河面。
新伙计汪顺生,就像一颗投入这锅温吞老汤里的新料,带着生涩的气味,却也带来了新鲜的活力。更在不经意间,悄然融入了忘忧居原有的市井喧闹与酒香氤氲之中,成为这烟火人间画卷里,新添的一抹生动笔触。
这方小小的天地,因这“添丁进口”,烟火气似乎更浓、更暖了些。
宋沅合上账本,窗外最后一抹晚霞沉入远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