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角滴落的水珠,砸在阶下的台阶里,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宋沅提着细竹篮,踏着湿润的石板路,朝镇东头的市集走去。
晨雾散尽,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身上,浅青的裙裾随着步伐轻轻摆动,像水边一株安静的蒲苇。
“宋姑娘,早啊!今个儿气色瞧着真好!”挑着两筐新鲜水芹的菜农张伯迎面走来,他掀开盖在芹菜上的湿布,“瞧瞧这水芹,嫩得掐出水,给你留了最鲜的一把。”
宋沅停步,“来一把,再瞧瞧春笋。”她目光扫过筐里沾着泥点、笋壳还带着露珠的嫩笋。
“哎呀,好眼力!今早刚挖的,顶顶鲜!”张伯麻利地挑出两根最肥嫩的,连同水芹一起放进宋沅的篮子里,“算你十五文,抹个零头。”他熟稔地报着价,显然对这位忘忧居老板的喜好了然于心。
“多谢张伯。”宋沅递过铜钱,“新出的酱牛肉,晚些给您切二两尝尝鲜?”
“那敢情好!”张伯笑得见牙不见眼,挑着担子乐呵呵走了。
市集不大,却五脏俱全。
卖鱼虾的摊子腥气里带着鲜,卖杂货的铺子叮叮当当响着锅碗瓢盆,还有卖新鲜山货的、扯着嗓子吆喝针头线脑的。宋沅穿梭其间,不急不缓。她与卖鸡蛋的张娘子点头致意,接过一袋草编网兜装好的鸡蛋,在卖山货的老樵夫那里停留,仔细挑选着带着松脂清香的、最上等的松针——这是松苓酿的灵魂。
老樵夫对她格外客气,不仅挑的都是尖梢带露的嫩松针,还额外送了她一小捆香气独特的柏枝。“宋老板,听说你那儿松苓酿又快开新坛了?”老樵夫压低声音,带着点期待。
宋沅点点头:“过几日给您留一壶。”
老樵夫顿时眉开眼笑,连连拱手。
篮子里渐渐满了:水芹、春笋、冒着热气儿的枣糕、盐、几味香料,还有松针与柏枝。宋沅提着篮子和一兜鸡蛋往回走,她像一滴融入水中的墨,在这市井的喧嚣画卷里,不张扬,却自有其轮廓。
回到忘忧居,阿满像只小蜜蜂般早已忙活开了。此刻正蹲着,仔仔细细地擦着门口的小桌,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好不快活。见到宋沅回来,立刻丢下抹布,雀跃着迎上来。
“阿姐回来啦!呀,这么多东西。还有我最爱的枣糕!”她接过篮子,扫过里面的松针,“这松针真香,今日又要蒸新酒了吗?”
“是啊,新粮已经入窖,该准备松苓了。”宋沅走进店堂,将松针摊开在通风的竹匾上,让残余的水汽散去。店里已有两三位早起的熟客,都是常来喝早酒的码头脚夫,正就着一碟咸菜和花生米,慢悠悠地啜饮着烧刀子。
见宋沅回来,纷纷笑着打招呼。
“宋老板,这雨后初晴,喝你的松苓酿最是应景!”刘阿光咂摸着嘴道。
宋沅含笑回应:“新坛松苓还需几日,到时请诸位品鉴。”她走到柜台后,开始整理刚买回的食材,细致有序。
日头渐高,盐煮豆的咸香、卤牛肉的酱香、以及始终氤氲在空气里的酒香,交织成独特的忘忧气息。
临近晌午,店堂里人声鼎沸。桌子坐得满满当当。赵老爹正神采飞扬地讲着他年轻时走南闯北的“传奇”,引得旁边几个年轻后生半信半疑地哄笑。张婶儿一边小口抿着温好的黄酒,一边和邻座的大婶低声议论着镇上谁家闺女说了亲。
“阿满啊,再添二两烧刀子!”一个汉子喊道。
“好嘞!刘大哥,酱牛肉可还合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