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旭瞳孔紧缩,瞬间一口气没有上来,凭借着本能朝着那人的方向踉跄走过去。
闻玄礼竟用手掌接住了向自己而来的刀刃!
鲜血一滴一滴砸到地面上飞溅开来,在他洗的发白的裤脚留下触目惊心的红。
所有人见状都情不自禁倒抽一口凉气,后退好几步。
安保赶紧上去将两人分开,男人见弄出了事故手腕一软,也是真没想到这个自始至终都像个透明人的男人竟敢直接接住匕首,“啪嗒”一声刀尖落地。与此同时,闻玄礼紧紧攥住手上的那只手,伤口很深已经感觉不到痛了,只觉得麻。
男人被团团摁住再也无法挣脱。
各科在岗的医生护士赶过来查看闻玄礼的伤势,深可见骨,消毒的消毒,打破伤风的打破伤风。最后,闻玄礼的右手被包扎成了一个球,知道此时此刻他好像才缓过劲来,龇牙咧嘴。
至始至终,言旭一言不发,局外人一般,甚至有些神情冷漠的意味。
他努力控制着呼吸,可是还是胸中憋闷到隐隐作痛。言旭将颤抖的指尖藏进衣兜,指甲几近掐进肉里。只有抖动的睫毛出卖了他,双眼无法聚焦,只是看着闻玄礼的方向。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呢,言旭一时半会儿描述不了。外人看来,对面的男人太过冲动鲁莽,看似随时会伤害到任何人。但是他这种人言旭见多了,从他不停强调“三百万”起,言旭就起了疑心,怀疑这人并不是伤者的直系亲属,而是某类职业讨债人。在安全员还没来之前他就让施工方发来了伤者身份信息,稍微一用心就能知道这人和伤者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只可能是那个女人临时拉来镇场子的。
疑点还有很多。
看着坐在椅子上缓劲的闻玄礼,言旭的眸色暗了暗,神色冷了几分。
此时,手术室的灯灭了。
索性两个人都没有生命安危,掉下来的时候底下是剩余不多的沙堆才捡了一条命。
最后掰扯的事情言旭交给了赶过来的律师,他自己开车带着闻玄礼回鹿鸣湾,有一些事情在他装作不知道之前,他要确认真相。
车内安静的可怕,言旭手搭在方向盘上,神情专注地盯着前方的路,仿佛开车是一件什么令人感兴趣的事情。
闻玄礼小心地将他的右手安置好,接着攥紧安全带。两个人都没说话,此时已经是上半夜,比预想回家的时间早上不少。路上行人还有很多,途径燕园大学城,路边听着许多小吃车。
食物的香气从打开的车窗飘进来,对两个没吃饭的人是一种折磨。
闻玄礼率先败下阵来,开口:“言旭,你想吃东西吗?我下去买点儿。”
经他提醒,言旭才发现自己其实很饿,但是精神一直出于高度紧绷的状态,身体的机能让他感觉不到饥饿。
他的大脑仍旧在高速运转,并不是很想搭理闻玄礼,一个目光都没有给他:“你饿了的话我停车你去吃 ,何必问我饿不饿。”
这话含尽阴阳,是个人都不会感到舒服,可是言旭从来也不打算让没必要的人听他讲话听的舒服。
原以为闻玄礼会尴尬,没想到他很认真地点头,指了指前方的路口:“没关系的,霸总也要吃饭的言总。那儿的鸡蛋汉堡挺好吃的,就停那儿吧,我下去买。”
言旭把车停好,今天的车不算低调,还没停稳当就引得众目。这一片都是大学城,来往都是学生,很难不吸引注意。
闻玄礼左手搭在门把手上,有些犹豫,想开口但不敢的样子。
“想说什么赶紧说。”
“没什么,言旭,你想吃牛肉的还是猪肉的?”
看着闻玄礼那张人畜无害的脸,言旭心中叹气,心想自己真是年纪大了,干什么跟一个小孩儿计较。
“牛肉的,快去吧,这边停时间长了要罚款的。”还是败下阵来,恢复成往日不那么尖锐的模样。
夜晚,即使是半夜,大学城依旧热闹,人来人往,每个人都顶着青春洋溢的面孔。
言旭坐在车里看着闻玄礼的背影,很高,不算瘦弱。他的脑袋被暖黄色的路灯照的毛茸茸的,偶有几缕发丝随着他的步伐摆动。他的右手垂在身侧,被包成好笑的圆形,有几个路过的大概是他的同学,大概是在讨论他的伤。闻玄礼笑笑,又朝着鸡蛋汉堡的摊位指了指。
全然是学生的模样,好像和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有些不一样,言旭的思绪越飘越远。
挺好笑的,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场景,也已经过了伤春悲秋的年纪,竟然在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时刻,有些东西挣扎着发芽。
车内很暗,言旭趴在方向盘上,挡风玻璃上映照出他的面容。三十岁的言旭此时疲态尽显,下巴上冒出了青茬,他与自己对视,容许自己偶尔那么一次接受不再年轻。
三十岁和二十岁,言旭发散性的思维越飘越远,刚刚的揣测怀疑此时又被放下。
也就是说,自己调皮捣蛋上房揭瓦的时候,那家伙还在草头上飘呢。
想到这里,一向相当能给自己开导的小言总忍不住笑了。左手提着一大袋鸡蛋汉堡的闻玄礼敲了敲车窗,艰难地打开车门,重装的车门险些没把他带倒。
天气很热,他的额头都是汗,言旭依旧维持着刚刚的姿势,只是微微侧过头向他投去目光,嘴角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