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杳盯着裴止戎的动作,看见的是裴止戎缓慢有胆怯的揭开面具下的伤痕,粗长的划痕穿透半个脸颊,而让这划痕狰狞的,是扭曲泛红的烧伤。
她收敛起自己吃惊的表情,就算心里已经做好准备,可真正看见这可怖的面容,还是忍不住心惊了一下。这么长,这么深,这么火红的伤口,在受伤的那一刻,他该有多疼啊。
陆杳在裴止戎将面具放回去的那一刻,及时的按住他退缩的手,一点一点的将面具彻底摘下,露出原本冷峻的脸。
“是啊,很丑。”陆杳的话像一盆冷水,泼透了裴止戎本就破碎的心。可话锋一转,又道,“所以我才会费尽心思想要这生肌草炼制的膏药。”
不等裴止戎拒绝,拿过膏药,用食指抹了下,轻柔的贴上了那被厌弃的伤痕处。
温热的指腹带着膏药,贴上肌肤时,灼热感渐渐袭来,裴止戎还未从陆杳的话中彻底回神,便被这突然来的灼烧刺激,那一瞬甚至让他重新回到了大火焚烧的那一刻。
恐惧,害怕,想要逃离。
面对挣扎开的裴止戎,陆杳强硬的拉过他的衣角,“别动!会有些痛,忍忍就好。”
陆杳一遍碎碎念叨上药需要注意的事,一边恶狠狠的说着什么不存在丑男人,只有懒男人,怂男人.......
而裴止戎呆滞的看向陆杳,眼神流转,视线渐渐聚焦到陆杳脸上。
陆杳仔细小心着手中的动作,生肌草效果很好,伴随着的就是上药是火烧一般的副作用。
其原理就是让受伤的剥离结痂,让后重新生出新肉。就像打断骨头重接一样,不破不立。
所以涂抹药膏的地方越大,相应的感觉就会越明显,越疼痛。
瞥见裴止戎微微蹙起眉,陆杳轻轻朝涂药的地方呼吸,通过呼气吹散热气,减缓这一疼痛。
清凉的气体没有减缓裴止戎的疼痛,却让他死水一样的内心,泛起层层涟漪。酥痒的地方不在脸上,而在心口。
“好了。每日早晚涂上薄薄一层,半个月后就会有效果。”陆杳收起膏药,耐心解释,“饮食呢也要控制控制....”
陆杳小嘴叭叭的说着,看面前的人却紧紧盯着她的脸,完全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一样。
大喝一声,“嘿!回神了,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倏地,裴止戎脑袋一下子清醒过来,失焦的视线逐渐清明,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也快速恢复常态,冰冷起来。
随后嘴角微微上扬,解释道:“没什么。想到了这丑东西的来历。”
“哦,说说看。”陆杳挺好奇的。她探听过,不过众说纷纭,她也没当回事,现在也只是顺嘴一问。
没想裴止戎会真的开始揭开伤口,说起过去。
裴止戎冷笑一声,似乎想起不好的回忆,偏过头,“那年深夜,裴家遭遇行刺,刺客想要刺瞎我的双眼,只是被我躲了过去。只伤到了左眼。”
听裴止戎说起,陆杳才又仔细看他的眼睛,琥珀色的瞳仁下,有一条细小的口子,不仔细看就难以发现。
陆杳收回目光,追问道:“可让你脸上疤痕不消的是这烧伤。”
“杀人,当然要毁尸灭迹!一把火烧的一干二净才让人抓不住把柄。”
烧伤混着刀伤,又没有好好救治,才落下这可怖的伤痕来。
裴止戎的声音平淡冷静,像是在阐述别人的事一样冷漠无情。
虽然面无表情,可陆杳还是听出了话语中的怨恨,细细看他眼神之下,隐藏着害怕,和对她试探。
也难怪他会是一个这般执拗又无情的性子。
“裴家惨遭灭门,如今你已官拜大将军,想必已经报了这灭门之仇。”
裴止戎听闻,自嘲的笑了笑,“报仇?呵呵,让裴家灭门的人确实已经死了...你以为这大将军之位是怎么来的?是裴家尸身血海堆出来的罢了。”
这个职位,非朝中重臣陛下心腹不可。可没了裴家,无权无势的他年纪轻轻,又是怎么坐上的这个位置。
陆杳瞧出裴止戎漂亮连眼眸中的悲伤,笨拙的安慰,“都过去了,你也报仇雪恨了。往后裴家会好起来的。”
裴止戎没有接话,只是看向远方,心藏百绪,良久,才吐出几个字来,“裴家,已经没了。”
出风吹又生,野火烧不尽。陆杳不明白裴止戎为何突然说这一句,想要安慰,脑海中搜刮半天也找不到安慰的词。
“行了行了,别想那些有的没的。”裴止戎瞧着陆杳故作深沉的表情,一脸嫌弃,转头递给陆杳一个包裹,“瞧瞧有没有你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金银财宝?!”陆杳眼神瞬间亮起来,好奇接过。结果打开一看,里面各种草药和杂草,混在一起又没有妥善保管,有些都已经面目全非了。
裴止戎好笑的轻拍了下她的头,“想什么呢。一天天掉钱眼里去了。”
陆杳一边嫌弃,一边粘着兰花指挑挑拣拣的,都想全部给扔了,一了百了。
可挑着挑着,竟然有个熟悉的东西,这让她有些惊喜,“生肌草?这可是好东西,炼制遮膏药的原材料,你哪里寻到的?”
“这就是生肌草?炼制这膏药的原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