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把太后搬出来了。安拂夏敛下眉眼,她虽只见过太后寥寥数面,但是看得出来,太后并不是很想管后宫的这些杂事,上次的事若不是牵涉到尹美人之死,太后也不会出面。这点在前世也体现得淋漓尽致,那时的太后早早离宫待到宫内出了谋反这样的大事都未曾回来。
不过也对,看皇上这般盛怒,只怕是不会轻纵了这位童家三小姐,若是皇后不想让贤妃痛失最后一个亲妹妹,便只能请太后出面压制陛下了。
可是这样一来,帝后的情感就会出现裂痕,那位祁阳长公主,或许会见缝插针。前世发生的一切,想必又会提前了。
正想着,红玫快步走进来,直至到了堂下正中才禀报道,“启禀皇后娘娘,贤妃娘娘来了。”
这话儿刚落,贤妃就走了进来,她面容憔悴,眼底还有不少血丝,来到堂中才解下身上的披风,安拂夏瞧见那披风上有不少细雨落下的痕迹,半湿半干着的,她便想起清晨起来时见到地上的有积蓄的雨水,看来昨夜是下了一场小雨,贤妃应该是跪了一夜。
“皇后娘娘,臣妾是来回禀陛下的话儿,说要将臣妾的妹妹封为才人,与臣妾同居毓秀殿。”
这句话如同一抹惊雷,直让在座的所有人都讶异了,包括皇后,她站起来时神色肃穆,问道,“贤妃,你此话可当真?!”
安拂夏不错眼儿地瞧着贤妃,见她右侧的手紧握成拳,已有些许青筋显现,想来是压抑着什么。转念一想她明白了,陛下让她亲来传旨,而不是让身边的人来,摆明了是给她一场羞辱。安拂夏真的很好奇,那位童家三小姐在爬陛下的床榻之时,究竟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竟令陛下如此憎恶。
“当真。”贤妃十分肯定地说道,随后又言道,“皇后娘娘,臣妾此番来也算是给娘娘请过安了,妾身彻夜未眠现下已有些疲累了,请皇后娘娘容许臣妾回去休息吧。”
皇后眉头深锁,言道,“去吧,其余人也都散了吧,来人,摆驾永慈宫。”她慌忙赶去见太后时,贤妃才动身朝外走去,可她刚行了两步,后头就传来顾昭仪的讥讽之声,“妹妹爬了姐夫的床榻,姐夫不愿,做姐姐的还能将她收作妾室,这种奇闻轶事若是传出去,皇家的脸面可要被踩的一点儿都不剩了。”
贤妃冷笑一声转过身来,美眸扫视一圈儿,言道,“本宫相信各位姊妹都是识大体的人,外面的传言帝后自会处置,本宫也不会放过那些多嘴多舌的,可若是由各位妹妹的嘴里传出去,那便是存心不想要维护皇家的颜面了,届时圣上要处置谁,本宫也管不了。”
贤妃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顾昭仪则笑得肆意开心地走出去了,封美人跟在她二人身后,神情难辨,安拂夏和宋婕妤则对视一眼,都能瞧见自个儿眼中深深的疑惑。
回到宫内的贤妃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见到眼前的花瓶直接挥手将其打落,碎裂的清脆响声儿吓得殿内的人都慌忙跪在地上请罪,而此刻刚从司正司回来,衣裳零落的童如芸见着她回来,赶忙跪爬着上前握住她的脚,问道,“阿姊,怎么样,陛下答应了吗。”
贤妃一脚将她踹落在地,并不愿意多正眼瞧她,言道,“答应了。”
“太好了。”童如芸如获大赦,“我就知道陛下是喜欢阿姊的,只要阿姊出面,陛下无有不应的。这下好了,我们姐妹俩如今都是宫中妃嫔了,虽然妹妹眼下不过是个才人,但只要我俩齐心协力,一定能独分姚氏的半壁江山。”
话方落贤妃重重地一巴掌将其打落在地,言道,“你还以为陛下还会来这毓秀殿吗。”她蹲下身子不错眼地望着慌乱万分的童如芸,“你告诉我,勾引陛下这件事,到底是你自己想做,还是父亲、大哥哥他们逼你这么做的。”
原本贤妃就觉着有些奇怪,四妹妹和五妹妹都觉察到家中不对劲,已有所防范和准备,可三妹妹却还似从前那般,仿佛在姨娘去世那么长的时间里,都没有感觉到丝毫异常。
“不是,不是的阿姊。”童如芸猛地摇头道,“大哥哥和父亲并不知晓我要这样做,我对陛下有心思,是从那日在幻紗玉心看到陛下开始。”她的眉眼间显出些许迷恋,“我从未见过如此帅气且有气质的男人,他又是这天下间最有权势之人。”说着她正视着贤妃,眸中竟有些许幽怨,“为何姐姐可以嫁这么好的男人,而我,却只能许给庄家那个纨绔!”
“庄家?!”贤妃蹙眉,“你是说闲林侯府?!”
童如芸站起身来言道,“姐姐以为四妹妹和五妹妹为何要寻死,真的只是因为姨娘去世吗。是父亲,他看中了闲林侯府的权势,与长公主达成了协议,只要四妹妹和五妹妹,能许给闲林侯府那两位,若有朝一日成王真的夺得帝王,那么父亲便是当朝右相。”
贤妃震惊万分,“你是说,闲林侯府那两个庶子,一个独爱青楼美女,一个杀伤无数百姓,赌博成性,年少时还瘸了半条腿的。”瞧着童如芸神情越发诡异,贤妃也觉得脑中轰得炸开了,“不可能,父亲就算再糊涂,也不可能拿儿女的前程去开玩笑。”
童如芸连连冷笑,“二姐姐还真是单纯。你与皇后这些年在宫中,是如何对面做戏背地里携手共度;是如何偷换家中信件,助陛下躲过数次截杀;是如何策反父亲的亲信,使他成为了叛徒。这些事情,你当父亲全然不知吗。”
贤妃默了半晌,任由童如芸大笑起来,忽而又抬起头来,眼中是从未有过的肃杀和绝望,“你们真的以为,这些事情都是我做的。那我问你,陛下是如何精准的选中靖伯姚府,这个曾经为祁阳长公主办事的,却又身份不显的靖伯侯?!祁阳长公主在西南的暗线是如何一个个断绝,直至半月前打开祖帝粮仓,却发觉里面尽然成空?!徽修容的大姐夫是如何死里逃生,安然回京的?!”
童如芸静默下来,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却不愿相信,而贤妃直接戳破,“陛下早有筹谋,长公主一旦动手便是死期,我们童府也是如此。你若不信,大可现在就给家中去信,看陛下是会拦,还是会放。”
“既然如此,我做嫔妃,你也有个助力不是吗,倘或家中遭难,你我便是家中唯一的希望啊阿姊!”童如芸声嘶力竭的喊叫让准备离开主殿的贤妃脚步一顿,她并未回头,而是道,“你若是个聪明之人,便不会选中如此愚蠢的方式换取名分。为了保你,我已遭陛下厌弃,日后的路,只能你自己去走。”
贤妃离开时,后门拐角处坐在马车之中听到吵闹之声渐渐消融的安拂夏也放下车帘,唤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