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房殿里,思月又端来了新熬好的汤药。
陈浅浅扶着四五个月大的肚子,难受地躺在床上喘气。
一睁眼看见垂坠的帷帐,鼻尖闻到了熟悉的苦涩味,她艰难地坐起身来。
“又是保胎药?”
思月点点头:“是太医院改良过的方子,这次肯定不苦。”
陈浅浅知道这话是思月为了哄骗她喝药说的,每次的汤药都哭得她直皱眉头,只有玉宣,会捧着一碟蜜饯坐在她身旁,在她喝完药后喂给她。
她伸手推开思月递过来的药碗:“我今日不想喝,就少喝这一回吧。”
思月看陈浅浅的脸色像一个随时会碎的瓷娃娃,心有不忍:“娘娘,太医院说这药不能断,您若不喝,明日他们就会加量。”
陈浅浅闭上双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后伸手接过药碗,搅动几下,仰着头一饮而尽。
真的好苦,苦得陈浅浅眼角冒出泪来。
玉宣捧蜜饯来时,见她在泣泪,着急忙慌用衣袖去擦:“怎么了?怎么哭了?”
陈浅浅抬眼望向他,心里是说不上来的难过,见了他又破涕为笑,伸手揽住他的脖子。
玉宣将她抱在怀里,轻轻地安抚她。
良久才听见她开口:“玉宣,我放你出宫吧!”
玉宣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沉声道:“臣,不走。”
陈浅浅支起身子看他,上官澄切断了椒房殿和陈永的一切联系,不知道哪天上官澄就会狠下心除了她,在哪一天到来之前,她还心存幻想,能保下玉宣和思月的命。
她幼时受尽父兄宠爱,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苦头,嫁到皇宫自认为能够享尽一生尊荣,谁知那才是真正的落入深渊。
陈浅浅隐隐觉得,她不能老死宫中了。
她捧着他的脸,声音哽咽:“你这样年轻,我给你些银钱,你娶一房夫人好好过日子,总归是有人能跟你说说话。”
玉宣觉得她好伤感,伤感得他一摸自己的脸,也随她落下泪来,可他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别的亲人了,只有她。
陈浅浅不想他哭,自从与他相识,他见她总是带着笑,鬼使神差地,双手在玉宣脸上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玉宣,别难过,我与你相见恨晚,我大你几岁,跟你在一起也是贪恋你的年少。我不该犯下错误,这样说不定我们还能在日后见面。”陈浅浅想了想,又发出一声叹息,“我知许多人厌我,倘若我死了,你能不能常来看我,到我的坟前陪我说说话……”
玉宣一边抽泣,一边摇头,他看着有孕的陈浅浅像一朵娇艳的花,生命力慢慢衰败,却无能为力。
见他摇头,陈浅浅眼神暗了暗:“连来看看我都不愿意吗?”
忽然,陈浅浅露出痛苦的表情,她感觉肚子动了一下。
玉宣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她的肚子:“娘娘,你没事吧?”
陈浅浅伸手擦泪,温柔地摸着肚子:“玉宣,你看,我们的孩子动了。”
玉宣也笑了:“娘娘,那是小殿下在劝您呢,您可不能再闹脾气不喝药了。”
他捻了一颗蜜饯喂给她,下一刻一阵强光照来,陈浅浅抬眼,只见椒房殿朱门大开。
陈浅浅还没咽下嘴里的甜,就吓得张大了眼睛。
上官澄背光而立,身后还跟着万松一干人等,后面跟随的侍从自觉地合上了门。
上官澄头戴玉冠,大拇指上带着白玉扳指,一身明黄色常服,浑身上下散发出矜贵之气。
他背着手踱步到陈浅浅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两人:“真是一双璧人呢,朕都差点感动哭了。”
转身又收起那副和善的嘴脸,走到万松身边:“万松,好一对痴男怨女呢,你可都看见了?”
陈浅浅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一直推玉宣,叫他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