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梁红玉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锋锐如刀的笑意,“后来遇到了一个人,给了我一个机会。他叫韩世忠,当时还是个小小的军头。他不嫌我出身,信我,教我武艺,给我指了条能站着活的路。”她的眼神变得明亮而炽热,“从那天起,我梁红玉就告诉自己,只要还有一口气,就绝不向这狗娘养的世道低头!营妓的烙印洗不掉,那就用血、用汗、用手中的刀枪,杀出另一条路来!”
她猛地看向两位公主,目光如炬:“从最卑贱的泥沼里爬出来,我都能拿起刀枪,护一方城池,杀金狗,争一个‘人’字!你们呢?你们是帝姬!是公主!身体里流着皇族的血!难道连我这营妓出身的女子都不如吗?金人剥了你们的衣衫,辱了你们的身份,就想把你们的骨头也一并敲碎,让你们心甘情愿做他们的羊?!”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石之音,在小小的岩凹里回荡,震得篝火都仿佛跳动得更猛烈了。
“站起来!”梁红玉厉声喝道,不再是劝慰,而是命令,“你们流的血,生来就比常人高贵!这高贵不是绫罗绸缎给的,是骨气!是就算跌进十八层地狱,也要咬着牙爬上来,把仇人拖下去的狠劲!你们现在这副样子,对得起列祖列宗?对得起那些为救你们、为护大宋、为复大辽而死的人吗?!”
字字如锤,狠狠砸在赵福金和耶律余里衍的心上!营妓的过往、浴血的拼杀、将军的荣耀……梁红玉的经历像一道撕裂黑暗的霹雳,瞬间照亮了她们被屈辱和绝望蒙蔽的心神。是啊,她们是谁?她们是帝姬!是公主!她们的先祖曾执掌江山,睥睨天下!难道真要像懦弱的羔羊,就此认命,在屈辱中无声无息地腐烂?
一股久违的、滚烫的东西在冰冷的心底翻涌。屈辱并未消失,但另一种更强大的力量——愤怒、不甘,以及一种被梁红玉点燃的、近乎蛮横的求生欲和复仇欲——猛烈地冲撞着那自暴自弃的壁垒!
赵福金猛地抬起了头,眼中不再是死寂的空洞,而是燃起了两簇熊熊的火焰,混杂着泪光与决绝。耶律余里衍空洞的眼神也瞬间凝聚,如同冰封的湖面骤然裂开,射出属于契丹公主的、久违的锐利锋芒!
“师父!”赵福金几乎是扑跪在冰冷的雪地上,声音颤抖却无比坚定,“教我!教我武艺!教我杀敌!我不想再做任人宰割的羊!我要报仇!我要活得像个人!”
“师父!”耶律余里衍也挣扎着站起,行了一个契丹的抚胸礼,动作有些僵硬,却充满了力量,“请收下我们!赐我们刀剑,教我们复仇之道!大辽的血仇,余里衍不敢忘!”
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两张年轻却写满刻骨仇恨与重生渴望的脸庞,也映照着梁红玉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动容。她伸出手,不是搀扶,而是重重拍在赵福金的肩膀上,又看向耶律余里衍,沉声道:“好!记住你们今天的话!活下去,站起来,把丢掉的东西,亲手夺回来!这第一课,就是无论何时,脊梁骨,给我挺直了!要知道,民间有凤凰涅槃的传说,凤凰哪怕是烈火焚身,它也能浴火重生,你们既然选择当凤凰而不是蛆虫,那你们就得忍受这烈火焚身之苦,现在才只是开始,你们明白了吗?”
帝姬和公主点头,眼神坚定无比,二人轻轻说出一句:“凤凰涅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