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泽杭笑笑,左手伸进口袋,在他手背上轻轻捏了一下:“我不仅能让你享受人间的最后一丝温暖,还能让你……”
他话说到一半,曾鑫转过身来:“蒋哥,杭哥,我们晚上吃这家……”说着眼珠子就移到了李泽杭的大衣口袋上,顿了一会,麻木地回过身:“嗝,我又吃饱了。”
被撒了一嘴狗粮的曾鑫最终还是决定进店吃饭,毕竟作为一个人,还是得吃点人吃的食物,不能天天吃狗粮。
庄毅一边拆碗筷一边问道:“刚才那个叔叔是上次住院时跟你一个病房的吗?我差点没认出来,怎么老了那么多?”
“可能是工作原因吧。”蒋胜叹了口气:“搬尸工虽然算不上什么好差事,但总比天天在外面日晒雨淋强,也不会碰到一些无理取闹的人。”
说到这里,曾鑫心里的火“噌”地又烧到了天灵盖:“孙家阳怎么会有那么个弟弟?他那个继母也是,什么叫‘他一个月工资估计都赔不了一双鞋’,有钱了不起是吧?”
庄毅夹了一筷子青菜,说:“钱虽然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这句话我算是深刻领悟了。”
“那也不能这么目中无人,践踏别人的尊严。”曾鑫把筷子拍到桌上:“再说了,尊严是可以用钱买的吗?教养是可以用钱买的吗?孙家阳的那个后妈和弟弟虽然是物质上的富人,但精神上就是个赤条条的贫民!”
曾鑫义愤填膺地发表了一通演讲,为了不打击他的热情,庄毅立马十分捧场地鼓起了掌:“说得好!纯爷们!来,干了!”
被认证为“纯爷们”的曾鑫十分受用,似乎为了身体力行地证明自己是个“纯爷们”似的,他拿起酒杯跟庄毅一碰,一口气全干了。
然而“纯爷们”很快就把自己喝晕了,一手举着酒杯,一脚踩在凳子上,红着脸道:“谁都别拦着我,我今天非得去把那个孙家奇揍老实了不可!”
“不好意思,我们马上打烊了。”老板娘走过来,冲着几个人说:“吃完就赶紧打个车回去,今天晚上十点以后就打不到车了。”
她说完也没给他们留个“为什么打不到车”的问话时间,扭头走到其他座位,一一下了“逐客令”。
曾鑫大手一挥:“打不到车就打不到车,我走回去!”说着就颤巍巍地拎起酒瓶往外走。
庄毅一个箭步冲到门口去拦住他,生怕他拿着酒瓶到外面误伤了其他人。
蒋胜去前台结了账,四个人十分潦草地吃完一顿饭,就回了酒店。
到了房间,蒋胜直接躺到李泽杭床上,一脸单纯地发出疑问:“咱俩今晚真要睡两张床?”
李泽杭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因为一米五的床,装不下你两米宽的肩。”
蒋胜一时竟听不出他是褒是贬,只听出李泽杭不跟他睡一张床,于是只好作罢,老老实实地滚回自己的床上。
蒋胜在床上郁闷了五分钟,一扭头,看到李泽杭站在窗边,便起身走到他后面,从背后抱住他:“看什么?”
“没什么,只是在求证那个老板娘说的话。”李泽杭说着往窗外一指:“你看,现在街上确实没有行人,也没有一辆车。”
蒋胜伸着脑袋往外看,黑黢黢的街道上,只有路灯在地面上投出森白的光,整条街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
蒋胜一挑眉:“现在的气温接近零下三度,回家钻被窝还来不及,谁会在街上溜达?”
“但是这里有点过分安静了……”李泽杭还没说完,手里就被塞进睡衣,然后又被一把推进浴室。
蒋胜伸手揉揉他的后脑勺:“不要想了,快去洗个热水澡,别冻感冒了。”
李泽杭还想说什么,蒋胜“砰”一声关上浴室门,将他的声音隔绝在门后面。
听到浴室里响起哗啦啦的水声,蒋胜倏然收敛起玩笑的神色,眸光变得凌厉起来,他到门口,打开房门,沉声道:“跟这么久了,出来吧。”
蒋胜话音刚落,门后立马窜出一个人,只见那人穿着道袍,一身的风尘仆仆。方致青没好气地推开蒋胜,哑着嗓子道:“先给我一杯水!”说着就进了门,拿起桌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咕噜噜喝了起来。
“噗!”方致青一口水喷了出来,怒道:“你要烫死我啊!”
李泽杭似乎是听见了外面的动静,问道:“蒋胜,你在跟谁说话?”
蒋胜伸手捂住方致青的嘴巴:“没什么,有只老鼠!”
方致青被捂着嘴,掰也掰不开,一时恼羞成怒,只能瞪圆了眼睛看着他,不知是在控诉蒋胜捂着他的嘴,还是骂他是“老鼠”。
“不孝徒,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为师!”方致青终于得空说了一句,然后立刻又被蒋胜捂住了嘴。
然而在爱情面前,是没有师徒的。
蒋胜无论是在年龄,体力还是身高上,相比方致青而言都有绝对优势,于是像拎小鸡仔似的,拎着他就往门外走。
方致青虽说年方四十,体力大不如前,但哪能任由一个毛头孩子“宰割”,急中生智,抬起自己的右脚,往下一踩——
“嗷!”蒋胜吃痛,忙撒开方致青,抱着自己的左脚在房间里跟只兔子似的胡蹦乱跳。
方致青得逞,笑得低头捂住了肚子,结果再一抬头,只见那只“兔子”已经蹦到自己旁边,接着一不小心踩上了自己的道袍,两人顿时双双失去重心,直直地往床上倒了下去——
于是李泽杭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一抬眼,看到的景象就是自己男朋友躺在床上,身下压着另一个男性的场景。
虽然这个男的穿着一身道袍,留着两撇胡子,但这个场景仍是十分引人遐想。
李泽杭向来面无表情的脸难得地出现了一丝裂痕:“你们在……”
“干什么”几个字都还没说出口,蒋胜不顾脚上的伤痛,以这辈子最快的速度,非常自觉地从床上爬了起来,立正稍息站好。
方致青完全没感受到房间里微妙的气氛变化,见李泽杭出来了,忽的想起了正事,拉着他往沙发上一坐,皱眉问道:“你们怎么这个时候来这里旅游?”
“舍友提议,就过来玩一趟。”李泽杭擦着头发,水珠顺着他的发梢往下落进颀长的脖颈。
为了将功补过,蒋胜非常顺手地拿起毛巾,开始帮李泽杭擦头发:“老方,你怎么跟个变态似的,还跟踪我们?”
“谁跟着你们!我来出差!”方致青气不打一处来:“刚才我在街上听见有人发酒疯,一看背影有点眼熟,就跟过来看看,没想到还真是你们。”
“方局,你出差怎么没带上助理?”李泽杭说。
方致青:“这不是快到年底,局里经费紧张,再加上大家都很忙,所以我就自己来了。”
蒋胜作为“编外人员”,忽然有点心虚:“魏璇和金凯元的事,能查的我们都查了,出来玩玩不耽误事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魏璇和金凯元的情况,魏队那边一直跟着,你们放心。”方致青一脸严肃:“我来出差,是因为最近这里会出事。”
蒋胜停下擦头发的动作:“什么事?”
方致青的眉心拧成麻花,顿了顿,才说:“明天是丰源村的送魂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