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切地从湖底捞起许多淤泥,用最后一点法力,做成了两个泥人。
从前他为她做的那些泥人,都被陈粲尽数毁去了。
陈粲越是着急地想要毁掉那些证据,越证明他的芙儿没有一天忘记过他。可惜的是,这辈子他再没机会让她知道,陈粲不是陈粲,他有自己的真实姓名和容貌。
他颤抖着想,这样也好,就算芙儿不愿意接受他,他也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似乎是真的觉得这样很好,他努力勾起了嘴角,将两个泥人死死捏在手中,喘着粗气,竭尽全力爬回了她的身边。
强烈的困倦感袭来,他用尽全力最后看了她一眼,终究不舍地闭上了双眼。
两个泥人双双滚落在地。
——
陈夫人疯了。
所有人都说,陈夫人被娘家逐出家门,又死了丈夫,终究是疯了。
疯得情有可原,令人唏嘘。
陈府的丫头小厮走的走,散的散,只剩一两个稍微亲近些的,还可说说这陈府的旧辛秘闻。
人们无比兴奋地四处传播着,不管是真是假。
闹市最热闹的一条街上,挤满了各色小贩。
馄饨摊的女摊主边揉面,边和相熟的食客聊天:“前几天,我当家的买回来个人。”
食客奇怪地问:“买个人有何稀奇?”
摊主神神秘秘地道:“这丫鬟,可是从陈府出来的。”
这下,周围吃馄饨的人纷纷心不在焉了起来,都竖着耳朵听后续。
摊主心满意足地享受着众星捧月的感觉,慢悠悠地开口:“你们知道,这陈夫人为什么被娘家人抛弃吗?”
几个食客叫嚷起来:“你知道什么快说呀!”
“陈夫人待字闺中的时候,跟一个男的有过一段,这你们都知道吧?”
一女人哼了声:“这有什么!男未婚女未嫁的,你当咱们南越跟那北境一般迂腐吗?总不至于有过一段就要被赶出家门啊。”
摊主瞪她一眼:“哎哟你听我说完呀!这有一段自然是没什么要紧的,大不了就成亲呗,要紧的啊,是那男的,死了!”
几人纷纷惊讶:“死了?然后呢?”
“然后这陈夫人就有点疯了啊!当时她爹娘都劝她想开点,她非说那男的一定会回来的,就这样等啊等。”
旁边粉摊的摊主凑过来不屑道:“说得多忠贞,最后还不是嫁给了陈公子?”
“呸呸呸,你懂个屁。她可是为了等那人推了好几门亲事了,怎么会因为一个陈公子说不等就不等了?还不是因为——”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周围的人纷纷咽了咽口水。
那摊主一个字一个字地道:“那陈公子,和她一直在等的那人生着张一模一样的脸!”
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家纷纷发表看法:
“你说说,这世上竟会有一模一样的两人吗?”
“会不会是有古怪?毕竟这陈公子也是奇怪,孤身一人的就在洛南出现了。”
“停停停,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该不会是……”
“你忘了金鳞楼和明将军的下场了?还敢说这种东西!”
摊主咳了两声,所有人的注意力一下回到了她身上。
“所以嘛,我们都觉得不对劲,更别提陈夫人她爹娘了!但我一早不就说了吗,陈夫人那时候就有点疯了,再加上那男的不知给她下了什么迷魂药,她非要嫁这陈公子,甚至不惜跟娘家断绝关系!”
女人评价道:“哎,真是蠢。”
男人评价道:“可不是吗,陈公子还在的时候,好歹她还能温饱,现下死了,凶手也抓不到,她这大着肚子的可怎么办哟。”
暗处,明桃抱着手臂,听了良久。陈夫人疯了?她看不见得。
一个疯子,如何能识人。
屋内。
陈夫人抱着两个泥人,呆呆地盯着其中一个,以唇覆了上去,又呆呆地道:“粲郎,我等你等了好多年,你终于回来了。”
泥人仿佛有生命一般,感知到被抚摸,竟泛出微微白光。
一滴晶莹的泪珠滑落,碎在泥人头上,裂成几瓣。
明桃看得很分明,那泛着白光的男娃娃额头上,有着几道细碎的疤痕。
陈夫人摸着那几道疤痕,如孩子般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粲郎,我们永远也不会分开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