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施跑了下神,她确实有些紧张,因为下面的问题,就不太好说了。
“庞师兄当时诱我去禁地......这也是平春长老的意思吗?”安施走进了一步,低声问道。
寂静。
面前的庞铨言眯起了眼睛,他似乎回忆了一下,随后扬了扬眉,微微笑了:“不,长老只让我取剑给你。”
安施猛地抬头看向庞铨言,“所以......”所以是庞铨言自己想让我死?这是为何?!
庞铨言以审视的目光看着安施,他的笑容愈加古怪:“不用担心,只是那一次而已,以后就不必了。”
“为什么?”安施当即出声问道。
庞铨言不再理睬安施了,他转身朝房间走去,安施急切跟了几步,心里不知道想了什么,突然开口:“若我拿到此次比武第一,可请师兄告知我原因?”
庞铨言的门在关上前,安施听到了一声不轻不重的嗤笑,她心里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强烈而可怕。
犹豫片刻,她拟下一只传音鸟,飞往天山。
*
比武前夜,安施坐在房中,等待着天山的回信,但对方似乎在犹豫什么,迟迟未返来答复。
安施只能忍耐下焦躁,从乾坤袋中摸出一本法术古籍,漫无目的的翻了两下,上面内容早已滚瓜烂熟,她就将书摊开,戳空气中跳动的墨迹,一时恍然。
弟子考核时,也是这样的一个前夜,那刻安施身在天山,焦头烂额的默记着法术,一边惦记着师父,一边尚有小狐狸精相伴,而如今,不过短短一年,心头忧愁之事已经不再是当年琐事,但身边却已然冷清如水了。
这样冷清的日子,明明从小就过着,从前觉得已经习惯了,然而如今却又突然让人感到不适。
或许是因为学习了常人的情感,也可能是体会过温情,所以才受不了冷清,也没办法接受背弃吧。安施默默叹了口气。
正想着,窗户却突然动了动。
这情形实在有点似曾相识,安施脑中出现了一些旧时的片段,随后摇了摇头,想着是传音鸟吧——她愣了一下,传音鸟可不会被区区窗户挡住。
安施心猛地跳了一下,她再度狐疑的看了窗边一眼,随后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猛地打开了窗户。
她正好与窗外的那只白狐狸四目相对。
黑夜寂寂,楼边种着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狐狸的脚踩在树干上,优雅的仰着头看着安施。
安施脑子僵硬了一瞬,等反应过来时,狐狸灵巧一跃,就进了房间。一阵烟雾散去,那灵巧的小兽猛地涨大,身形化作“摩枭”模样。
安施僵硬的脑子终于动了一下:不是?这儿可都是仙门弟子!这狐狸精总算是疯了?就这么过来了?
她猛地关上窗,下意识地一把抓住了“摩枭”的袖子:“你怎么在这儿?”
“摩枭”任由她抓着自己,静静的与她对望,温和一笑,甚至主动向前了一步,很有耐心的解释道:“这儿是一气盟的地方,不必担心。”
安施这才想起它和一气盟似乎有一腿的事,一下子松开了手,脑子里现在想的已经变成了“如果我现在一刀砍了它,算不算破坏仙门关系”。
但也只是想一想,安施动不了手,只能动动嘴,她开口质问:“你怎么骗的一气盟?...你当时怎么没死?”
“摩枭”闻言,似乎愣了愣,随后无视了前一个问题,微微笑道:“是,我没死。”
他似乎为这句话而微笑,但注视着安施的目光里,却闪动着奇异的光:“仙家在意我没死?”
在意,可太在意了,谁知道那皇宫里的上古阵法怎么连一只狐狸精都降不住啊?太菜了吧?而且这笑是几个意思啊,挑衅吗?!
安施瞪大了眼睛,一时语噎。
“摩枭”另一只手里似乎攥着什么,他低头,仔细看着安施,见她一脸复杂,不由得嘴角微微扬起,眼中含笑,温声问道:“但,你如何认出我的?”
安施头次觉得自己智商受到了侮辱,姑且放下了对方态度奇怪的问题,白了他一眼解气:“长成这样子的狐狸,天底下难道还有第二只吗?”
“摩枭”的笑容忽然僵硬了一分。
安施并没注意到“摩枭”的异样,对方这次刻意来找自己,安施其实是有些欣慰的,愿意主动交代,说明它还算是有点人情味儿。她脑中快速想了一遭,随后冷淡道:“说吧,有什么想现在解释的?”
“我们是什么关系?”
“摩枭”忽然开口问道,他像是在反问,又似乎是在迷糊,那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安施。
安施愣了愣。
这倒是个难题,朋友吗?可是,对方已然是妖,而且明显不是什么善类,但她又的确将他当做朋友,才如此一而再的破了底线。这问题又是什么意思,是在求饶吗?
安施仔细打量着“摩枭”的表情,实在看不出他想表达的意思。只是这狐狸精既然主动来投诚,若是能问出一气盟究竟在做什么,倒也不着急降服了它。
在心中掂量了很久后,她才艰难回答道:“就算曾经是朋友,如今也......你若能如实相告,我会向师父求情的。”
说完,安施又瞥了眼“摩枭”。
“原来如此。”
“摩枭”似乎在笑,但笑容中已然泛起冷意,话变得古怪起来:“我还以为你是什么真正的仙家,信奉庇佑万民的戒律,原来如此。”
“啊?”安施有点懵。
看到她这副神情,“摩枭”脸上露出似是嘲讽般的冷笑,他后退一步,将衣衫从安施手中抽出,低声道:“如此也好,如此也好。”
直觉告诉安施,这狐狸精似乎不太对劲,她试探般叫了一声:“摩枭?”
一切似乎都在这两个字后,终结了。
“摩枭”的手往袖子里塞了一下,脸上神情忽然冷淡下来,与之前并无二致:“...安施。”喊完这两个字,他垂眸,瞥了她一眼,眼眸幽深。
“是我杀了宋温禄。”
安施愣了一下,随后表情严肃起来:“我知道,后来呢?为何现场有魔修踪迹?”
“摩枭”微微愣了一刻,随后莫名笑了一声,这声笑似乎把他自己都惊到了,于是,他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陌生的表情——他眯起眼睛,像是思考着什么:“魔修。”
安施微怔,随后恍然:“你估计也认不得什么魔修的功法,你只需告诉我,那人是何模样?”
“不记得。”对方轻飘飘的回答道,他看了安施一眼,将万千心思藏在垂落的睫毛下,似是想到了什么:“...也可能记得,不过,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他这次来,是为了套话?
安施迟疑的看了“摩枭”一眼:“你先说。”
“摩枭”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你可知...或许仙家秘籍中,曾有记载灵台秘苑之事?”
灵台秘苑?
安施猛地觉得耳熟,但她并没细想,而是果断的摇了摇头:“不知,这是什么地方?你找它做什么?”顿了顿,她疑惑开口:“这就是你的,活命的法子吗?”
“活命。”
“摩枭”将这两个字在嘴里反复咀嚼了一番,微笑道:“或许是,你可愿助我?”
一瞬间,安施醍醐灌顶。
好嘛,原以为这狐狸精是来认罪受罚,结果不过是想再度利用自己罢了,居然还是同样的招数,第二次我可就不认了!
安施直接翻脸,冷淡道:“果然,妖物不过都是狡诈之物,你最好给我滚远点,下次见面,我必手刃了你,绝不会看什么一气盟的脸色!”
“摩枭”并不恼怒,他的笑容莫名难测。
“希望你记得自己的话。”
说完,“摩枭”再度化为白狐,翻出了窗外。
安施眼睛不眨,右手一挥,千丝暴起,生生把那狐狸精尾巴的毛刮掉了一块儿,掉在了地上。随后,一丛灵火涌起,将那毛烧的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