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跑到了校门口,突然停住脚步,猛然回过身,小鹿一般跑回来,一头撞进贺年怀里,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才蹦蹦跳跳地回了学校。
方颂安手肘撑着车窗,遥遥看着这一幕,莫名眼眶有些发酸。
直到贺晓婷的背影消失不见,贺年才转身上了车。
他扣好安全带,转过头看着方颂安,郑重说了一句:“方总,今天谢谢你。”
方颂安受不了这么肉麻的场面,摆摆手道:“你把妹妹养得很好,很招人喜欢。”
说着不知想起了什么,挑了挑眉道:“真想谢我的话,不如想想用什么姿势谢。”
贺年瞬间把头转向窗外,红了耳尖。
但当晚,他们什么姿势也没用上。
方颂安病了。
也许是早晨扫墓时着了凉,或是在医院过了病气,回到家后,她只是觉得异常疲惫,昏昏沉沉地睡去。
然而睡眠并未带来舒缓,反而像是坠入了冰窖,周身寒意刺骨,意识在混沌的泥沼中越陷越深。
贺年来叫了她几次都没反应,才发觉有些不对。一摸她的额头,烫得惊人。
方颂安体质很好,除了胃病,几年都难得感冒一回,可一病就是来势汹汹。贺年给她量体温,38度7,当场就要带她去医院。
“我不去!”
方颂安紧皱着眉头,一把拉住贺年。
生病中的她失去对力道的把控,手劲大得很,贺年一时都没挣脱开。
“且烧不死呢,不去医院。”
生病的人总是不讲道理,贺年拿她没办法,只能喂她吃了药,用湿毛巾冷敷。
方颂安舒服了一点,睁开眼,迷蒙的视线落在贺年脸上。
“过来让我抱会。”
贺年无奈:“我还要给你换毛巾。”
“别管了,”方颂安执拗地重复:“过来让我抱抱,抱会病就好了。”
贺年怎么忍心拒绝她?迅速换了一个毛巾,掀开被子的一角,小心翼翼地把她整个人拥在怀里。
方颂安像找到温暖的小兽,在他怀里蹭了蹭,找到最舒服的位置,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
安静了片刻,她忽然不满地嘟囔着:“衣服……不舒服,脱掉。”
贺年哭笑不得,起身脱掉上衣,伸出手臂,让她枕在自己胸肌上。
可算是把人哄睡了。
贺年却是一夜未眠,隔半小时就要给她量一次体温。看着体温计上的度数一点点减少,他才渐渐安心下来。
怀里的人睡得十分安稳,平日里迫人的气势在睡梦里消散,眉眼舒展开,是温和的漂亮。
贺年凝视许久,心底的私欲悄然破土而出。他屏住呼吸,在她发顶轻轻落下一吻。
方颂安做了一个梦。
梦里,刘夏和方乐天联合外人陷害她,被她送去坐牢。回家后,却看见了书房里盛怒的父亲。
他从未如此暴怒过,双眼通红,抓起桌上的水杯狠狠砸向她,厉声咆哮。
“滚出去!乐天是你弟弟,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弟弟!你怎么能这么对他!”
方颂安浑身发冷,一个字都不想辩解,摔了门就往外跑。
可身后父亲的怒吼却陡然变调,化作了非人的尖啸!
她惊恐回头,只见父亲竟变成了一个恐怖厉鬼——硕大扭曲的头颅,枯瘦如柴的小小身躯,一条猩红的长舌垂到胸前,离地漂浮着向她猛扑过来!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为什么不让我和韵容同穴!”
“方颂安!你回头看着我!”
……
“方颂安!方颂安!你醒醒!”
方颂安猛地惊醒,像是溺水者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喘息,冷汗浸透了睡衣。
贺年紧紧抱着她,抚摸着她的头发,温声安抚:“没事了,只是个噩梦,你现在醒了,没事了……”
方颂安推开他,撑着身体坐起,胸口剧烈起伏,缓了好一会儿,令人窒息的恐惧感才如潮水般缓缓退去。
平静下来后,她转过头。
贺年静静地陪着在她身边,眼中的担忧几乎溢出来,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潮涌上她的心头。也许是生病带来的脆弱,也许是扫墓勾起的陈年回忆,也许是噩梦残留的惊悸……她的防线忽然在这一刻轰然崩塌,没有任何言语,一头撞进贺年的怀里,埋在他的胸前,紧紧抱住他,仿佛要汲取他全部的力量和温度。
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撞了个满怀,贺年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瞬间僵硬,双手悬在半空,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时间仿佛凝固了。过了许久,他才像是找回一丝神智,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珍重,将悬空的手臂轻轻落下,小心翼翼地回拥住怀中微微颤抖的身体。
怀里的人肩膀传来细微却清晰的耸动。贺年忽而惊觉,自己胸前靠近心脏的位置,悄然濡湿了一片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