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衍徊被他盯着,左脸的伤口又隐隐作痛起来,他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脸上带着尴尬的笑:“你别生气,不过是个奴才罢了,我瞧着模样出众,一时兴起想逗弄逗弄,可惜啊,”他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惋惜:“那么标志的一个人,竟然是个太监,实在扫兴,我好久没遇到过如此合心意的了,真真是可惜!”
话音未落,他喉咙突然一紧,带着冷意的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扣住他的脖颈。
谢衍徊瞳孔骤缩,双手攥住怀廷韫青筋暴起的手腕,喉骨在压迫下艰难滚动,从齿缝里挤出:“你……你干什么!”
怀廷韫倾身,寒意将谢衍徊整个人笼罩,手掌死死扼住他的脖子,随着指节逐渐收紧,骨骼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响,他那双眼睛像是结冰的深潭,没有一丝温度,薄唇开合:“谢衍徊,我是不是给你脸太多了?”
脖子的桎梏让谢衍徊呼吸几近停滞,他艰难地吞着难以下咽的唾液,嘶哑的声音里带着颤:“怀廷韫…你疯了!我可是太子,你敢杀我?你可别忘了,没了我,你…你的大计可就成不了!”
“大计?”怀廷韫冷笑一声:“这皇城里最不缺的就是想登基的皇子。”
“其他人若知道你谋…谋逆的勾当…”窒息感让谢衍徊的话都说不完整:“谁还敢和你……”
瞥见对方眼底翻涌的杀意,他猛地收住后话,冷汗浸透后背,急忙转话道:“我…我真不知道那人对你这么重要!我一直以为你心里只有邵玄赫.…”他急促地吞咽着,声音破碎得不成字句:“别…别杀我!我连他一根手指都没碰,你冷静点!”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死寂,两人对峙良久,谢衍徊的挣扎逐渐微弱,发出濒死般的呜咽。
看着他嘴角即将滴落下的口水,怀廷韫嫌恶地松了手,后退半步。
被甩开的谢衍徊趴在床上,弓着背剧烈咳嗽,颤抖的指尖抚过肿胀的脖颈,死里逃生的心悸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这个疯子差点杀了他!
怀廷韫负手而立:“三皇子纵然远赴豫州,山高路远也未必能要他性命,殿下若再沉溺于这些荒唐行径,就算没了他,皇室枝繁叶茂,其他皇子哪个不是等着取而代之?到那时,您的帝王梦,不过是水中捞月罢了。”
谢衍徊疼得直吸气,脸上的表情扭曲成一团:“就算我千辛万苦坐上皇位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给你做嫁衣。”说着,他又小心翼翼地触碰左脸缠着的绷带,伤口的刺痛让他忍不住“嘶”了一声:“还有,你就算要出气,也没必要划伤我的脸吧,要是父皇看到后问起来,我到底如何交代?”
“殿下想拿皇上来压我?”怀廷韫发出一声讥讽的冷哼:“您尽管去说便是,我倒要看看,皇上是会罚您,还是会砍了我的头。”
毫不掩饰的轻蔑。
谢衍徊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此事若真抖落到父皇面前,雷霆之怒只会劈在他这个好色的太子头上。
想到这,他攥紧了拳头,不敢再放狠话。
怀廷韫目光扫过他狼狈的模样,良久才道:“太子太傅的人选,我会另行安排,此人既已失当,自当尽早更替。”语气突然变得淡漠平和,仿佛刚才那个要吃人的不是他。
谢衍徊忙不迭点头,却牵扯到脖颈处青紫掐痕,疼得龇牙咧嘴,还不忘道:“正合我意,阉人做太子太傅,传出去还不被百姓笑掉大牙?我堂堂一个太子,怎能让个不男不女的东西来教导!”
怀廷韫眉头瞬间皱起:“此事若被第三人知晓,我定让你生不如死。”
谢衍徊看着他:“你在威胁太子吗?”
“我在警告你。”
谢衍徊缩了缩脖子。
怀廷韫看着他:“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再有下次,你该清楚会付出什么代价。”
说完便转身离去。
谢衍徊双腿发软,心有余悸地从床上撑起身,走到铜镜前,镜中左脸被层层纱布裹得严严实实,他抬手,指尖隔着纱布轻触,伤口传来的刺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心里祈祷着可千万别留疤。
不过,怀廷韫这个近乎失控的反应很反常啊。
他眼底闪过一丝玩味,怀廷韫素来冷面冷心,唯有提起前朝余孽邵玄赫时才会露出破绽,可如今,这个叫齐桉君的人竟也能让他方寸大乱。
谢衍徊忍不住轻笑出声,脸上带着探究的意味:“有意思…看来这小太监也不是等闲之辈。”
他与怀廷韫表面上是共谋大业,可实际上,自己不过是对方的一颗棋子,被利用得团团转。
但如今不同了。
齐桉君成了继邵玄赫之后,又一个能钳制怀廷韫的把柄,既然如此,他何不将计就计,以此人为筹码,来拿捏怀廷韫。
谢衍徊眸光骤亮,眼中闪着狡黠的算计,虽说齐桉君是个阉人,确实难登大雅之堂,更不配担起太子太傅的重任,但此刻,这不正是制衡怀廷韫的绝佳机会吗?
怀廷韫越是不想让齐桉君成为太子太傅,他就反其道而行之,偏要让他坐上太子太傅之位。
方才还因伤口隐隐作痛而紧绷的神经,在这个念头闪过的瞬间骤然松弛,原本阴沉的脸色忽如拨云见日,镜中映出的半张脸上,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得逞的弧度。
……
怀廷韫回到那间房,吩咐亲卫将昏迷的齐桉君带回侯府,而他则匆匆换上朝服,纵马入宫面圣。
金銮殿上,怀廷韫跪到御前,沉声开口:“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齐桉君不堪太子太傅之任。”
皇上眯起眼打量着这位素来沉稳的臣子:“怀卿一向识人精准,怎会突然改口?这齐桉君究竟犯了何事?”
怀廷韫道:“回陛下,昨日施粥宴上,太子与齐桉君初次相见便起了龃龉,直言齐桉君年岁尚轻,恐腹中墨水不足,难堪太傅之职,臣彻夜辗转反侧,细想太子所言确有道理,储君乃国之根本,教养之事容不得半分疏忽,唯有德高望重、饱读诗书的耆宿鸿儒,方能担此重任,齐桉君资历浅薄,实在难以肩负教导储君的千斤重担。”
闻言,皇上一脸狐疑:“怀卿这说辞,倒与太子今早的奏报大相径庭。”